爷爷的老烟斗

文/山水中云

我儿时很聪明也很顽皮。是聪明胜过顽皮还是顽皮胜过聪明，只能听爸爸妈妈评说。他们说，我聪明胜过顽皮。其实，我的聪明来自于顽皮。所以，爸爸妈妈总是能欣赏我的顽皮。因为他们希望我更聪明一些。

久而久之，我变的顽皮任性。三岁时，上学前班，三天没到黑，幼儿班的老师就把我送回了家，强烈要求让家长自带。原因是，我上课不听讲，老师讲上句，我讲下句。这不能怪我，因为老师讲的汉语拼音我都认识，讲的算术题我全会。所以想帮老师快点讲，好让我学到新知识。没想到我被开除了。从此，爸爸妈妈只好把我一个人锁在家中。

从三岁到六岁，是我最快乐的童年，也是我发现很多秘密的三年，更是我迅速增长知识的三年。是顽皮帮我达到了快乐、发现了秘密、增长了知识。

爸爸妈妈每天上班前总要给我布置读、写、算作业，并一再吓唬我说，完不成作业就要被罚，而且不给我买新玩具和小食品。不过，我总是给他们满意的答复，很少受罚。爸爸妈妈还是讲仁心仁义的，作业留到一定的极限，他们就不敢再追加了，怕累坏了我。我锻炼久了，自然有了一套读、写、算的完成法。每天，我都有充分顽皮的时间。我最大的嗜好，就是翻箱倒柜，喜欢翻看爸爸妈妈的神秘宝贝。因为，对任何玩具——电动的也好、变形金刚也好，只能让我喜欢三天。爸爸妈妈也受不了成堆的玩具占领了许多空间，自然就拉长了给我更新玩具的周期。所以，我三年的“囚徒”式的学识生活，最大的收获是：我发现了许多秘密，也迫使爸爸给我讲述了许多真实的故事。

我发现最大的秘密，是爷爷的烟斗。

那是在我5岁时的一天，我爬上了家中的吊柜。吊柜上有个一尺见方的紫檀小木箱，箱子很漂亮，像镜子一样油亮油亮的。箱子的八只角都包着黄澄澄的金属，像花蝴蝶一样精致好看。打开爸爸的珍宝箱，里面只有一个杏黄色的绸缎包。我小心翼翼的把包裹展开，里面是长方型的精致的古董盒。

我心里激动，闭上眼睛在猜想：是龙宫中的海底银针还是袖珍宝剑呢？要是葫芦娃娃的宝葫芦多好啊。

当我打开最后一层红绸包装，看到的是古怪的东西，大大的头，弯弯的曲柄。头上有肚，肚口圆圆的。弯曲的手柄扁扁的，还是曲线形状，随长度逐渐变窄，端部中央有细细的小孔。

“天那，这是什麽宝贝？我的童话书里怎麽没有它呢。”我的心里暗暗吃惊。

直到那天晚上，爸爸很严肃的告诉我，那是我们陈家的传家宝——爷爷的老烟斗。也是爷爷留给爸爸的唯一的遗产，是无价之宝。爸爸还告诉我，等我长大了，自然要传给我。

随后，爸爸给我第一次给我讲起了爷爷的故事。

我的爷爷是抗联战士，在东北深山老林抗击日寇的战斗中多次负伤。在一次，独自执行任务的途中，不幸被山里的毒蛇咬伤。幸被当地的老乡救回家中，用土方治疗得救。爷爷伤好后，老乡送给了爷爷一个用山枣树根雕刻的烟斗。并告诉爷爷，进深山野林里，把烟斗中的烟油取出，涂抹在腿上，毒蛇就不会靠近了。

我爷爷自从那时起，就用起了这个烟斗。同时爷爷还发现烟斗可以理疗枪伤的痛痒。就是当爷爷腿部几处枪伤隐隐痒痛的时候，他就会抽上几口旱烟，然后用烟火熏烤伤痕，很快就没有了痛感。

据爸爸讲，爷爷在解放沈阳时，曾遇到一位苏联将军，要用一块名贵的金表换取爷爷的老烟斗，爷爷断然拒绝了。

新中国成立后，爷爷不论走上什麽工作岗位，不论职位高低，一直使用老烟斗。在和平的岁月中，每当枪伤旧痕发生痒痛，爷爷就叼上老烟斗，为自己疗伤，解除搔痒之痛。直到在文革被殴打和批斗中，他仍然没有丢掉老烟斗。

据爸爸回忆，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爷爷曾几次到东北抗联老区寻找过当年送给他烟斗的老乡，遗憾的是，一直未果。爷爷就是带着这个遗憾死去了。

爷爷临终前把烟斗交给爸爸时说，烟斗是他一生留给后代的唯一遗产，希望把它传下去。爷爷把烟斗看作是中华民族的根，是中华魂。

爸爸还告诉我，爷爷临终前最后叹恨的是：在战争中，自己没有倒在极其凶恶敌人脚下；万万没有想到在和平的年代中，却死在自己人的手里。爷爷没等到我出世，就含冤离开了人世。

我听着爸爸的讲述，望着爷爷的老烟斗。仿佛看到，烟斗中冒出了浓重的硝烟，那炮火连天的岁月犹在眼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