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荒漠。望望天空,有很毒的太阳。
远处,他蹒跚地走了过来。走着走着,便发狂地向这里奔跑。口里含糊地念叨着:我的娃……我的娃……凌乱的头发遮挡住了他憔悴的脸。他用手抹了一下粘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两行纵泪。泪水无声地滴落到荒漠上,悄无声息地蒸发干净。他狂奔着,几近发狂地吼着:我的娃……
那里,除了哀哀风鸣之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孤坟前百草丛生。已经荒芜了许久的草。没有人去修那一座无名之坟,包括他。
他,一个苍老了许多岁月的男人,还会有什么?更多的沧桑而已。
她由于惊吓过度而摔倒在地。眼前的这个人有着兽一样的灵魂。他是什么?他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要干什么?
我是谁?
这就是所谓的失忆吧!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不相信我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他大声地吼。你要怎样才能够相信我!他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不相信我?难道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你才相信么?!
她侧坐在干裂的荒地上,双臂支撑着身子。一双带泪未干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自己是谁?他又是谁?
在她的耳边,大漠固有的风放肆地吹着,渐渐盖住了他的吼叫。她缓缓地低下了头,无声地落下了泪水。
不相信我!连你也不相信我!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我!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我!他看着她,眼里冒出了火。不相信我……他低吟着,随手拔出配剑,在她的惊恐与疑虑中拔出剑,然后,毫不犹豫地刺进胸膛……
啊……她惊呼着。这个男人,发了疯地做着令人恐惧的事情。她不敢相信,他就当着她的面刨开胸膛,匪夷所思地掏出心脏……
灵,你看,我把心都掏了出来了,你还不相信我么?你还不相信我么?灵,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对你的!灵,你看……灵,你看啊……你看啊……哈哈哈……
殷红的血液蔓延着,像花儿一样在干裂的土地上绽放,然后化成阴郁的黑……空气中全都是血醒的味道,浓重得窒息。他的手托住心,颤抖地移到她的面前。她看到了,看到了那颗心,艰难地跳动着……她突然感觉到了恶心。又在一瞬间,她突然想起她自己。想起她的一切以及关于站在她面前掏心的男人的一切。
灵,我是灵!她如梦初醒。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了她掏出心脏,只是为了向她证明他对她的爱!珑!我想起来了,我一切都记起来了!我相信你!我全都相信你!你快把心脏放回去!没有心了,你还怎样活?你还怎样记得我,如何爱我……珑……她跪跑着扑向他,抱紧他的双腿……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珑……干吗要给我看?我信……我一直都信……
他怔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地把心脏放了回去……灵,你信我!我就知道你会相信我的!我就知道你会相信我的……
他抱住她的头。突然七窍流血,笔直地倒了下去。
珑,死因:自杀。
她吼叫着,珑……珑……
珑,微笑着躺在龟裂的土地上。胸口无声地绽放着已经凋零的黑色花朵。
灵,那个温柔的女子就在他死的一瞬间开始了仇恨,佼好的容颜也在那一瞬间衰老下去,白了长发……
没有人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灵的失忆是造成珑死亡的直接原因。但是没有人知道灵失忆的原因。有人说,那是造成灵开始仇恨的直接原因。
那一年,天下洪水泛滥。
荒漠,仍旧是那片荒漠。
男人,仍旧是那个苍老的男人。
仍旧是那一天,仍旧有很毒的太阳。一切照旧。
远处,他仍旧蹒跚地走了过来。走着走着,仍旧发狂地向这里奔跑。口里仍旧含糊地念叨着:我的娃……我的娃……凌乱的头发仍旧遮挡住了他憔悴的脸。他仍旧用手抹了一下粘在脸上的头发,仍旧露出两行纵泪。泪水仍旧无声地滴落到荒漠上,悄无声息地蒸发干净。他狂奔着,几近发狂地吼着:我的娃……
孤坟前仍旧百草丛生。仍旧没有人去修那一座无名之坟。
呆过了日落,他仍旧蹒跚地往回走。
那一天,似是清明。
灵在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渐渐走远。转身向后走。
没有人知道灵的行踪。但是如果灵想要杀谁,那个人绝对活不过第二天。灵的剑很利。杀过人后,灵会在那个人的胸口刻上“玲珑”两个字。很娟秀的字。却令人恐惧……正如她娟秀的脸。
可是就在那一年,在那场洪水过后,灵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可是没有人知道那个白发少女就是灵。
灵,美若天仙。
灵说,我成全你。但是,你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肮脏的男人于是迫不及待地把肮脏的手伸过去……蹂躏着。然后发出刺耳的笑声。在一阵又一阵满足中,灵的剑便刺穿男人的心脏。一剑毙命。男人的脸上仍旧洋溢着笑。
灵起身。刻好字。面无表情地消失。
杀人很累。
又是清明。
一个苍老的男人。大漠。烈日。泪。坟……
一切重演。
男人跪地望天。老泪纵横。
一个白发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灵?灵!是灵!真的是灵!灵,我的灵!我的灵……
灵,我的娃……灵,我的娃……我的娃……
荒地。又是那片荒地。他的面前仍旧是那座长满荒草的坟。大漠中只有坟长满荒草。零乱。
灵,你还活着,还活着……这可好,还活着……那么这个坟……咳,咳……这个坟,是该掘了……
嘿,灵,你知道么?我哭了你三次!嘿嘿,哭了你三次……敢情是我傻,一直一直都以为你死了。嘿嘿,瞧我老糊涂,有人说你死了,我还真信了……灵,我的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呀,灵,怎么白了头发了?怎么白了头发了?
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哭红的脸,颤抖地跟在她的身后。她,仍旧面无表情地走着。对一切漠然。
我的娃,跟我回家,跟我回家吧……现在可好啦,铺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我一个人忙不开,娃,帮我,咱一起看着铺子。娃,咱再也不愁吃穿了!……
灵说,我成全你。但是,你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两个人渐渐地走远。男人的声音也渐渐地淡去,换成风的哀鸣。
他从远处缓缓地走了出来,站在坟前定定地望着远去的一男一女。消失不见的时候,他突然开始放声痛哭。哭坟中之人。
又一年。天下大旱。仍旧是清明。
大漠。烈日。干裂的土地上仍旧有那座孤坟。孤坟上仍旧野草丛生。
一个白发女子代替了那个苍老的男人。她站在坟前,面无表情。她的影子慢慢地由长变短,再变长。
她定定地站在坟前。一呆便是一天。第一次她的话没有实现。她说,我成全你,但是,你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她以为她可以杀掉他。可是一年过去了,他还是那样奢侈地生活着。整天整天地花天酒地……就是这样奢侈着浪费着她的时间。天下之人无不知道,她是一个杀手。令人恐惧的杀手。没有人会逃出她的无影剑。而且没有人见过无影剑的样子。可是他,一个苍老许多的男人会和她做了一年的夫妻!
然后他出现了。他说,你该死。你早就该死了。
说着拔出剑来。杀。
在她倒下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有很久都没有显露过的恐惧和迷茫。血液蔓延。将她胸前的白衣染成鲜红。血的腥气刺鼻。
珑。这是她倒下时吐出的最后一个字。
远处,一个苍老的男人蹒跚地走了过来。走着走着,便发狂地向这里奔跑。口里含糊地念叨着:我的娃……我的娃……你在哪……凌乱的头发遮挡住了他憔悴的脸。他用手抹了一下粘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两行纵泪。泪水无声地滴落到荒漠上,悄无声息地蒸发干净。他狂奔着,几近发狂地吼着:我的娃……你在哪……你在哪……
坟前,洁白如雪的她像一朵娇嫩的玫瑰凋零。僵硬的尸体缓缓地变了颜色。男人大惊失色。他扑过去。大声地吼着,我的娃……
你爱她。
一个男人从他的背后钻出来。他回过头冷冷地看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你杀了她?
是的。她背叛我。她早就该杀。
你杀了她!老男人从袖子了抽出钢笛,用力向他劈去。很简单的招势。他尽力向后闪去。笛锋过后,一条血淋淋的手臂断到干裂的土地上。老男人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抱起她,一步一步地回了。
她不知道坟里的是谁。但我知道。他是你爹和你娘。
你爹是我杀的。今天杀了你,你就会和你爹有相同的死法了。
你爹杀了我最心爱的女人。她就是你的娘。所以我要杀。
可是你却杀了最爱你的人。杀了你的恩人。杀了我的爱人。
断臂。疼痛。绝望。
他消失了。他让自己消失。仇恨都是空谈!
苍老的男人为她建了坟。为他们夫妻修了坟。灵,一直一直都是那对夫妻的女儿。断臂男人他不知道。每逢清明,总会有一个苍老的男人出现在坟前。一呆便是一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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