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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警官的情结秋莲

发表于-2007年09月13日 下午3:53评论-1条

伊丽是伊莲的妹妹,她长相很平凡,平凡到没有人感觉到她的存在,文弱、瘦小、羞涩、胆怯,“秋天的树叶就是我流浪的孤舟,这条流浪的船没有停泊的港湾,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开始,流浪就是我生命的延续,外婆告诉我:“你的小命是外婆捡回来的。”我毫不吝啬地用我全部的生命,努力地渴望寻找到外婆的光影和那心中永不消逝的童话······”这是她的情结,也是她人生的真实写照。

去乡下之前,她是县委大院里的“司令”,孩子头,走东家、闯西家,四处惹祸,父母着实伤脑筋,不顾外婆拼命的阻难,坚决把她和姐姐一起送到了乡下,接受改造。那年,她才五岁,胖嘟嘟的人见人爱,没曾想,自己的亲祖父母和叔父改写了自己的命运。

踏上乡下田埂那一刻,她就意识到一场灾难即将来临,这里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她被骗了,她扭头拼命地往回跑,边哭边喊:“我要外婆,我要外婆呀!”祖父横腰抱住她,她又蹬又踢,祖父倒提着她把她拎进屋,她蹦下地,又哭着往外跑,祖父凶狠地怒喝:“不许哭,再哭我打死你!”她吓得一激灵,有生以来,她还是头一次受到这种礼遇,她张着嘴,吓傻了,从此,她再也不敢在人前哭喊诉屈。

乡下的茅厕设在屋后,山风吹来,呜呜地叫,尤其是晚上,更叫人头皮发麇、毛骨悚然,没有人陪她晚上上茅厕,她晃晃悠悠地,举着小煤油灯,摸索着来到茅厕边,突然,一阵山风吹灭了灯火,她惊吓得连滚带爬摸到祖母床前,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病病泱泱的祖母低声吼道:“没用的东西,连厕所都不敢上,吃白饭的多余货。”她不再向任何人求救,天大的事,她也逆来顺受,独自默默忍受着屈辱。

堂弟、堂妹,周围的孩子都爱围着她,他们骄傲有她,她从县城里带来的新鲜玩法吸引着他们,邻居孩子摘下一个葫芦掉到了河里,她很自然成了替罪羊,因为没有人护着她,她没有辩护的余地,为显示对邻居的歉意,她被二叔按住跪在毛主[xi]相前请罪,夏天的她,赤luo着上身,旁边蹲着拿她开心取乐的二叔,她只感到深深的屈辱和愤怒。

一天里,她只允许吃两顿饭,每顿饭她从不敢盛第二碗,因为她会受到祖父的呵斥,而不会得到象外公、外婆那样的鼓励,不干活的人是不配吃饱肚子的,一年四季,只有过年,她才有机会吃到二片腊肉,这是她得到的最高奖赏,她为活在这个家庭感到深深的自卑。

她会常常梦到妈妈,常常会因恶梦惊吓而醒,醒来,她会默默地流泪,妈妈每次来看她们姐妹,她都会不顾更加无情的打骂,缠着妈妈要回家,妈妈只会说:“听爷爷奶奶的话,别捣蛋。”妈妈在她心里已经成了陌生人,是这些畜牲不如、灭绝人性的乡下人的帮凶。

她比姐姐迟两个月回县城,临走前一天,祖父额外温情,答应陪她睡一晚,两年来,她一直都是独自在惊恐的黑夜里挨过来的,她曾哀求祖父陪她睡,得到的是冷漠的否定,现在,她反而不习惯这种待遇,她在被窝里躺着,对祖父的温情惊魂不定。

祖父洗完澡,站在澡盆外擦身子,她偷偷地露出脸向外看了一眼,祖父下身那又粗又长的东西吓了她一跳,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祖父低吼:“看什么看?”她赶紧缩回了脖子,象见到一个怪物,愈想愈怕,她好象觉得祖父即将要一口吞掉她,她吓得哭出声来,祖父被她吓人的哭声唬住了,这晚,她还是一个人睡,缩在被窝里没敢合眼,祖父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怪物。祖父去世前,只哼了一声,催促几个守在身边的儿子:“你们还不去睡啊?”就睡过去了,想起祖父,她仍然会鼻子发酸,毕竟是自己的亲祖父。她第一次谈恋爱的时候,见到那东西,就象见到一个恶魔,她会害怕,会逃避,会恶心,她很难接受这种现实的刺激。以至于她屡恋屡败,她无法摆脱儿时的情结。

每一次失恋,都是她出逃的前兆,她一次次偷偷地从家里跑出去,她追求超越肉体之外的柏拉图的精神恋爱,不能忍受这种世俗的功利的结合,但她不明白父母是死要面子的人,自己的行为,已经让父母感到丢尽了脸面,机关里也传出了闲话,这简直是拿刀捅父母的心脏,他们比死还难受,把所有的闲言碎语都扣在她的罪名下,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她头上,而她,则众叛亲离、里外不是人,男友的背离,让她生不如死,她几乎崩溃,若没有外婆的光影,她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她靠着对外婆的回忆,度过了那段生死交替的日子。

她在这个充满法西斯专制的家庭里早已感到喘不过气来,阶级斗争已经深深地扎在父母灵魂深处,谁都是坏人,在身边逮住谁都会恶整,但他们是“对敌人象春天一样的温暖,对亲人则象严冬一样冷酷无情,”他们吃尽了文革的苦头,可谓死里逃生,变得格外胆小怕事、格外神经质,他们要在自己的子女身上寻找失落的心理平衡,子女就是他们发泄仇恨的对象和假想敌。

她不停地写,发泄心中的愤怒和屈辱,这是她唯一的表达方式,她的文章从地方发到省城,又从省城发到全国,她成为轰动一时的小才女,她的文笔犀利,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象一发发炮弹,把美与丑暴露无遗。

省领导很重视这位小姑娘,专程去视察了她所在单位,点名要调她到省委办公厅做秘书,,她不容分说,冷漠地拒绝了,她写文章只是一种发泄,没有丝毫目的,更没有涉足官场的目的,她厌恶官场的游戏规则,不想让自己象父母一样重蹈覆辙。

父母都是家中老大,农村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靠他们来接济,于是,他们就成了廉价的摇钱树、榨油机,“无产阶级要解放全人类,最后才能解放自己!”“宁要面子,不要钱。”这是父母的宗旨,从伊丽懂事起,家里就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自己连棉被、凉席都没有,或许子女在他们心目中早已成了家庭的累赘、绊脚石,是他们仕途的包袱,子女都是多余的,和伺养动物没什么区别。

冬天,伊丽仅有的一床黑乎乎、硬得连棉絮都掏不出来的薄棉被御挡不住严冬的漫漫长夜,她只好穿上全部的御寒冬衣,在脚底下压上木凳;双手、双脚冻得紫红浮肿溃烂,连骨头都露出来了;炎炎的三伏,还是那条破棉被当睡垫,没有任何可以降温的用品,热得汗水湿成了一滩水,蚊子叮得满身都是,十岁的孩子,学着邻居大哥的样子,拼命地往床底下泼水防暑降温,由此得了风湿病,高考前因此而住院,成绩优异的她与名牌学府失之交臂。

印象最深的是那次冤案,猫偷食吃了厨房碗柜里的肉食,那是给妈做药引用的,第二天,父母揪住她凶狠地咒骂,她的分辨是撒谎,没有人可以证实她,只有猫,晚上猫又偷食,她居然有点辛灾乐祸,没有去驱赶,父母这才发现委屈了她,但一句话也没说,屈辱和愤懑再次深深地印入脑帘。但她却是家里子女中最孝顺的一个,她的天性就是如此,父母只是时代的产物和牺牲品,孝敬父母是天经地义的。

她没有什么可以与同学们比,吃穿用,她明显处于劣势,谁也不知道这个穷酸相的学生有一个权倾一方的父亲和和母亲,父母为所谓的特权避嫌,从不让子女提起他们,然而子女心目中,父母的存在带来的只是灾难、伤害,父亲因母亲的成分不好受牵连,仕途不得志,母亲害怕父亲会离开自己,整天疑神疑鬼,常常在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子女都耻于提起父母,她唯一感到骄傲的就是自己的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她干任何事都不服输,初中学农期间,瘦小的她硬撑着从山上挑下砍下的一百四十多斤木柴,下得山来,她的脸都变白了,她因此夺得全班女生学农竞赛第一名的成绩。

班主任也格外看重这个事事争强抢先的文弱女生,尽管她内向、羞涩,还是把她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她既是学习尖子生,又是文体骨干,还是班干部,在学校,她小有名气。

外公、外婆去世得早,姐姐很早就和父母断绝了关系,搬出去独立生活,没有人告诉她女孩子的生理发育阶段应该注意的事项,生理期间,她照样下水田、干农活、游泳、爬山、赛跑,落下了子[gong]内膜异位症的毛病,每次强烈的痉挛性的疼痛,都是她挑战生命极限的搏斗,性冷淡也不可避免地早早降临。

她厌恶那些冲着她父母上门提亲的小人,父母一生经营的都是六亲不认、廉洁无私的虚名,只要和父母沾边的人她一概毫不留情地拒绝,威压、强逼、软硬兼施丝毫动摇不了她,她只认定一个目标,那就是寻找一份象外公、外婆那样无私博大的真情。

她一次次出逃,都在挑战生命极限,在生与死的边缘较量,她拿生命做赌注,“不成功就成仁!”每达到一个制高点,她都会心灰意冷,现实的残酷,远比父母灭绝人性的专制更可怕。

下海到滨海市收获的是雪上加霜的伤害,遍地都是“肿起来”的人,一抓一大把,一脚踩死好几个,谁都自称是龙头老大,王总、李总、张总拉她做暗厢操作的助理,难道只有这样下海才能求生存?可想而知,她的不合作和叛逆令老总们大失所望,她无法适应企业的游戏规则。她困惑、迷茫,反反复复地挣扎,最终还是辞去了自己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警官公职,这份公职带有父亲遗留的痕迹,她要彻底摆脱父母的伤害和阴影,有生之年要靠自己赢得一点阳光和自由的空气,

她北上求学,寒窗二年,终究竞争不过高手林立的应届毕业大学生,她把希望寄托于婚介,希望在这里能找到解开她情结的活菩萨,小小的恩惠和帮助就令她感动得掏心掏肺、赴汤蹈火地视为知己,可是她的情结没有人能真正解开,她也无法真正走进别人。

她的情结是一代历史的悲剧,演绎成她个人的悲剧,也许她的一生都在寻找和流浪中度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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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文清 | 荐/文清推荐:
☆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那个特殊的年代,
不知出了多少同样的悲剧。

文章评论共[1]个
文清-评论

期待朋友的首发文章。晚上好!at:2007年09月13日 晚上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