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坐小公共汽车，一次去办事的地方较远，正好到那里的线路在自家楼下有站，便坐了一次。

小公共汽车就是跑固定线路招手即停的公交车辆，车辆私有，一条线路上有十几辆车，车主们自己制定了运行的规则，每隔十五钟发一辆车，在一定时间内到终点，如果车辆半路为多拉客人而超时，就要“扣圈”，就是罚车辆少跑一圈，要损失至少五、六十元呢。

所以每辆车都是前慢后快，刚出发慢得象老牛车，为的是多捡几个客人，后半段疯得象脱缰的野马，为的是赶时间，怕“扣圈”。

在司机到了后段提速时，车前马路上有两个女的正拦住了前行的路，都三十岁左右，听到司机急促的揿喇叭，回头看看车，仍不紧不慢，在马路中间晃悠，没有给车让路，司机一再焦急地看表，而那两人我行我素，根本没有把汽车放在眼里。司机气得在车里大骂，说：“交警队每年如果给几个（压死人不偿命）指标，现在我就让你俩躺车底下。”那俩女的慢腾腾地边说边走，离了马路中间，却丝毫不知车内的司机已经起了杀机，她们刚才命悬一线之间。

司机下半程风风火火，拼命地超车，几次要撞到行人身上，看情形司机是雇佣的，车主是售票的，看到司机的疯狂状态，不但乘客担心，车主也有些害怕，发话说：“别着急，‘扣圈’就扣吧，别为了几十块钱出什么别的事。”司机才静下心神，眼睛里的凶光收敛，车辆也恢复到正常速度。也许是我们乘客中人，也许是某些路人，捡回了一条或几条命。

惊魂未定的我下了车，过后细一思量，想起了一句话：“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确在这次坐车中感觉得最深。两位女人耽误了汽车通行的时间，就可能使车主被“扣圈”而减少收入，车主就可能扣司机的工钱，实实在在验证了“时间就是金钱”，当时司机因为她俩的举动影响了效率，差一点撞死她们，却体现了“效率就是生命”。也想到一位革命导师列宁说的话：“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是谋财害命，浪费自己的时间等于是慢性自杀。”今天这两位女人无端不在意别人的时间，是实施“谋财害命”在先，司机动了杀机要撞死她们只是属于制止不法侵害的“防卫”。

但司机没有撞向她们，而是带着杀机，在马路上横冲直撞，非常可能就会有无辜者倒下，如果酿成祸患，法庭极可能会认定司机是惟一的肇事者，而不会有人去追究那两个“图财害命”女人的责任。

那两个女人，在汽车面前示威似的慢条斯理，无异于《水浒》中的泼皮牛二，在手持宝刀的杨志面前大喊“你好男子，剁我一刀”，她们的意思也明显，“你好厉害，撞我一下。”好汉杨志不免“一时性起”，司机也未必孬种，如果也“一时性起”踩上离合器，她们的血肉之躯，也将化做一缕香魂而已。

其实自己也经常遇见别人浪费自己时间的情况，典型的就是“八点开会九点到，十点开始做报告”，我对于这类会议都是按规定时间准时到场，只不过把“下面由某某首长做报告”当做“下面我宣布会议结束”来听，准时入场、提前退场而已，因为可以随便延迟两个小时的会议，就绝不可能有什么“利好消息”带给听众的。我小时候看电影，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时的导演在很多片子里都运用“表”的特写，如战斗片中，领导在作战会议结束时说“现在开始对表，总攻准时在凌晨五点打响”，然后镜头是凌晨领导在看着手表，一秒不差五点整时下达“开始”命令，雷霆万钧的炮火，排山倒海的英勇军队，通过掌握时间，而掌握了一个又一个胜利。还有在反特片中，经常出现敌特安放定时炸弹的情节，这时影片中夸张地放大了指针的声音，每一声“滴答”都揪着观众的心，同时画面是公安人员在飞快地抢时间，直到最后在倒计时为0之前把炸弹排除，指针的声音停止，观众悬着的心才落在肚子里，这里时间就是安全与危险的最终裁决。

我庆幸自己一贯不喜欢拖拉，办事讲究高效，虽没有给拿月薪的自己带来额外的金钱，却无意中避免了影响别人发挥效益和耽误赚钱的时间，因而没有使自己的生命被别人诅咒，对自己起杀机。

幸甚至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