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阳台

这个夏季的夜晚，在与一群朋友狂歌劲舞之后各奔东西。我独自一个人沿诡魅的霓虹灯一路走来，借余酣的酒意，感慨于仍在喧哗不已的灯红酒绿，涌上心来的始终是曲终人散的寥落与炎凉。　今夜又是一个月色姣好之夜，于我更显得那样苍白与无奈。于是我匆匆地涉过不属于自己的繁华，径自回家去独自沉醉。

推开门来，母亲已沉睡。室内很暗也很静，唯阳台上有一缕月光悄悄地走进我的客厅，还携来轻轻的无来由的风。我不想开灯，不忍心打碎这月光与微风赐予我难得的宁静。不自主地莲步轻移，来到了月光下的阳台，那全然被月光沁染下如岁月走廊样的阳台　。我沐浴着月光，在梦幻般的阳台中漫步，将所有的窗门打开，让那流水样的心思在潮起潮落。　

其实我要的世界很小，只要有这安静芬芳的阳台就足够好，只要月光在岁月的轮回中偶而来光临一夕就足够好。人生就好比一场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总希望自己是个将军，只要为既定的梦想去奋战就会无往而不胜。可是无争的现实让我节节退守，我的领地在日渐缩小，小到好比如今，只余下这狭窄的幸好还有满满月光的阳台。

而今仍然恋恋不舍的是月光下那饱满的心思，以及心思中对花虫鸟语的感悟：那阳台上郁郁葱葱的花草，因月光的沐浴，因凄美的心境而赋于了她们无限的空灵与感动。不知是因为夜的露珠还是浇灌的清水，那错落的花与叶在微风中闪烁着月光给予的光芒与美妙；白日里还是气息焉焉，今夜里却似乎异常快乐地摇曳着她们生生不息的顽强与微笑。我在轻唤我的心去聆听：那蓬勃盎然的红石榴，虽被圄于阳台最久，但却仍然回报以快活与热闹；那谦卑的紫茉莉，虽敌不过强劲的疾风骤雨，但还是葡匐着纤纤之身在月光下柔声软语，仿佛淡淡地告诉你她浪漫的心事；那修长的绣球花，每一杆枝每一片叶都在全力支撑着硕大而粉红的花朵，只为让每粒细小的花瓣久开不败，既便花容尽失也会绽放枝头，笑傲风雨；那花香四季的月桂，虽每月每季花开点点，如星星闪耀，传来的花香若有若无，但她仍然不依不饶地花香暗送，为的是要你前来聆听她花开的声音，只有当你完全用心才能谛听到她生命的骊歌。就连母亲种下的蕃茄树也是那样动容：那沉甸甸的果实，月光给她们镀上一层诱人的光泽，让你有一种想采撷又不忍采撷的冲动，让你有种收获在望的喜悦。　

这些普通并非名贵的花草，一如人海茫茫中的我；这些远离故土的花草，一如身处故地却满怀乡愁的我。而这个装满月光的阳台，在今晚赠我以振憾心灵的感悟：

前程也许还会渺茫，也许我会退守到空空如野，就连这唯一栖身的家园，唯一慰籍心灵的阳台，因为莫须有的债务，因为不得已的原由，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将会舍我而去；也许我会流浪，也许我会情殇，但我会更为冷静而弥坚，我会跳出红尘之外，用尽这一晚的月光去通透我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