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至中年,童年的许多往事总是如影随形。时常进入梦乡的,是那记忆之中的打谷场。
30年前生产队集体劳动时,每当夏末秋初蝉儿的鸣叫嘶声力竭的时候,等长年戴着一顶破草帽的生产队长从田里查看稻谷回来,决定开镰割稻了。秋收之前,首先要平整打谷场。
打谷场是一块很大的田,平时种上庄稼,抢收时平为坝子,要能晒几千上万斤稻谷。平整打谷场的活儿由队里经验丰富的老农干。先将田里的泥土挖开,浇上水,等泥土半干不湿的时候,牵来生产队几头大牯牛,套上石磙来回碾压,直到平顺不积水为止。晒几个太阳后,坝子龟裂,再用牛粪兑水浇注缝隙,这样,打谷场才算大功告成。
第二天清早,队长开工的哨声在房顶上空吹响了。男女社员怀着喜悦的心情来到田间开始割稻。不管是丰收还是歉收,他们都喜形于色,因为收获的是自己曾经辛勤的付出,所以,稻田里欢快的笑声次第传开,不绝于耳。
当天收割的稻谷必须送进谷仓,以防下雨生秧。下午,队长安排男人挑草头(谷把子),女人挞谷子。这下,打谷场可热闹了。
挞谷子是按草头的挑数计算工分。自家有男人挑草头的不慌不忙,没有的到打谷场外很远去接过其他男人肩上的担子,生怕谷子挞少了,工分比别人低。打谷场上,女人将三五把谷穗绑成小捆,挥舞双臂使劲往板凳上击打,使谷粒脱落。汗水湿透衣服,从未有过乳罩约束的ru*房,在她们胸前一起一伏,欢快跳动。男人见状心神不定,想入非非,放肆地开着粗俗而暧昧的玩笑。也有大胆泼辣的女人,捞起衣服露出白净净的奶子,直往叫舌子的男人嘴里塞,吓得男人落荒而逃。在一片笑声中,女人胜利了。
傍晚,男人草头挑完,女人谷子挞完。谷粒送进仓了,草垛码起来了。难得片刻休息时间,大家在打谷场席地而坐,队长在分配明天任务,男人抽着叶子烟,女人想着家里事,孩子们则做作各种游戏,快乐地疯跑不停。
不知不觉中,半个月亮爬上了山坡。天幕上繁星点点,深邃瑰丽;大地暑气褪尽,凉风徐徐,男人带着老婆孩子陆续回家了。也有不急着回家的,是那两对正在谈情说爱的青年男女,忘记了一天的劳累,早躲在高高的草垛后面拉起了悄悄话,趁着打谷场无人宁静的时刻,肆意地亲吻起来,享受着幸福的甜蜜时光。打谷场成了年轻人爱情的伊甸园。
为了谷粒颗粒归仓,还要碾场。经过几天堆码的草垛热气腾腾,妇女扒开草垛,把谷把子均匀铺撒在打谷场四周。在扒草垛过程中,冷不丁窜出一条蛇,吓得一声尖叫,这一幕恰巧被前两天吓得落荒而逃的男人瞧见,在旁边又开起“荤”玩笑来,女人们“愤怒”地将谷把子掷去,男人逃走,活儿在打情骂俏中干完。接下来,碾场的老农上场了,给七八头水牛套上石磙后,一声吆喝,牛便在老农的指挥下在打谷场上有规律地转起了圆圈。女人等着翻场的空闲,坐下拉家常,姑娘拿出鞋垫绣起鸳鸯戏水来。
谷把子上的少许谷粒在“嘎吱嘎吱”的石磙声中纷纷掉到打谷场上,碾场人时不时扒开稻草观看收成。这时,突然一头牛停下,翘起尾巴要拉屎,碾场人迅速用手接住抛在打谷场外,决不能让牛粪玷污了粮食。
该翻场了,女人用木叉将下面的稻草翻上来,再碾压。就在这稍稍歇息的片刻,在打谷场边反刍的牛群中,一头母牛正处在发情期,忽然,一头公牛闻到了性息素,不顾一切奔过去,在众目睽睽下当即完成了交配之事。男人看见嬉笑怒骂一番,女人则羞红了脸,赶紧低下头去。
碾场完毕,打谷场还要晒谷、分谷、上公粮……。许多故事仍将继续上演,一直持续到明年春重新栽种庄稼时才落幕。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打谷场伴随着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
直到后来,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家家户户挞谷都在自家院坝,并且用上了脱离机,不需再碾场了。打谷场退出历史舞台,在岁月的行进中渐行渐远,但留给我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永不磨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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