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　花　牌（小说）

马蹄疾

魏明背着书包向车站那边走过去，横过马路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那个拐角的地方，一大堆人围在那里看热闹，其中不时爆发出怪叫和咒骂声。魏明不用细看，知道那在“押花牌”。魏明很想不看那里的热闹，可是今天他想去看看。魏明好不容易挤进去，仄着身子蹲了下来。　

前几天，魏明在这个该死的拐角输了八十元钱。那次是糊里糊涂在搞，明明看到那牌是个黑桃k，可是押上钱了就变了。五元钱，看了一张牌，完蛋了。魏明不信这个邪，用反方向押牌，就是本来看到是左边，他就押中和右，可是那几盘都不能开，因为除了他押了钱，再也没有人押钱了。结果，魏明的八十块就这样稀里糊涂就没了，等他摸索着空口袋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半个月的生活费完蛋了。那半个月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连饭票也借得没有了借主。唉！想起来他就心寒。

押啊！押啊！看准了押钱，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啊！花姑娘放上不动啊！押啊，押啊。押中了钱赔给你呀，押多少赔多少啊！　那个尖嘴猴腮的瘦黑脸蹲在地上，一边用他脏兮兮的手飞快地翻着三张牌，麻利地交换它们的位置，一边招呼着这些围观的人押钱。见魏明攒着一把皱巴巴的五元钞票，他那尖利的牙齿露出了笑意，更大声地扯起嗓子叫得欢。

有两个人不加思索地往那牌生命放钱，大叫：我押了!开呀！那黑瘦子好像没有看到这两个押钱的人，继续招揽生意。

魏明没有动。旁边有个人押了一张钱上去，黑瘦个揭开了牌，旁边这个人的钱没了。那边两个最先押钱的人，一个洋洋得意，一个垂头丧气。黑瘦个得了五块钱，你去看他的脸，居然没有一点表情，真像个深沉的高人。

魏明旁边这位又押钱上去了，魏明还没有动。那个输了钱的人把脑门上几根头发一捋，露出额角上面的刀疤，在太阳下闪光。“刀疤脸”押上一张十元的票子，狠狠地说：我押十块。那个赢了的是个胖子，肚腩挺起来了，还蹲不下去。胖子嘴里叼着烟卷，一看就是个“糙子”样，他眯着眼睛斜眼看那个刀疤脸，脸对着魏明说：我反正只当没有赢的，我跟你来一个。是吧？

魏明咧着嘴笑了一下，那笑应该很难看，他感到喉咙很干，想说什么话，没有说出来。不过他还是没有动，似乎时机还不成熟。

花牌被刀疤脸翻中了，旁边这个人仍旧输了五块钱。胖糙子一看也输了，却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扭了一下脖子又掏出一把钱。

瘦黑脸庄家三次也就赢了十五块，好像不愿意再赌了，阴阴地说：你们还玩不啦？小玩哈冇么哩意思。“糙子”急了，把手里的那把钱往地上一摔：阎王少了鬼的钱啵？冇看见过钱的噢？我赢了你的还不晓得有钱赔不呢！要是冇钱赔，早点走人，要是我押了你冇赔，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瘦黑脸不慌不忙，把身子向前倾，上衣口袋里露出厚厚的一叠红色的新票子。看起来还不少，他阴阴地说：玩就是玩的开心，不是为了玩钱，但是我有的是钱，没有钱我就不会来做庄。

糙子也大方起来了，呵呵一笑：我哪里是要你的钱咯。我就是赢了你的钱，我也会给你。说完就将地上的票子抓了一半，数也不数，押上去了。

那刀疤脸也附和说，你傲，你傲，我服了你，好吧？我只押三百，不和你押到一起。

魏明看到糙子在乘庄家眼走神的时候偷看到了那张花牌，还用手按住，生怕它跑了似的。魏明也死死地盯着，心里怦怦地狂跳起来，握钱的手也发抖了。那个刀疤脸也看到了花牌被糙子按着，把钱也移了过来。很多人开始掏钱，放在这张花牌的堆子上。糙子看魏明还在犹豫，就和他低声耳语：兄弟，还怕不是的？魏明觉得也是，真的把手里的钱放在大堆边上了。

瘦黑脸一脸难为情的样子，十分肯定地说：我不敢开，要是我开，那我死定了。今天这个牌走了水！我把这个庄卖掉。哪个要不？

投了钱的人都吵起来了，骂骂咧咧地说黑瘦脸不地道。刀疤脸和糙子都不忿气，奋臂出袖要打人。黑瘦脸反正不出声，很委屈的样子。魏明觉得没有戏了，拿了自己的钱要走。哪知刚伸出手，就被旁边的糙子按住了：兄弟！我今天就要他出钱，不出钱就出血！魏明冇办法，抽回了手。

正难堪呢，黑瘦脸后面来了个西装革履，戴墨镜人，看上去不像个喜欢赌博的，倒像一掷千金，喜欢显摆的财主。他一声喊，把黑瘦脸往后面一拖，也不坐下，大包大揽地说：我来做庄！这个时候周围多了很多围观的人，简直密不透风了。

众人都掩口笑，刀疤脸和糙子两个搅屎棍样的，得意地跨出去，只喊说话作数。生怕他跑了。墨镜头望着天，对两个搅屎棍说,你们开牌呀！这个时候，他们才如梦方醒地去翻牌，三张牌翻出来，让所有的赌徒都大吃一惊：那大堆钱押着的竟然不是花牌！咒骂声骤然轰响起来，那个墨镜重重地拍两个搅屎棍的肩膀，示意他们收钱，这两个很不情愿地把钱抱起来给他，他用食品袋包好，跨着大步扬长而去！

两个搅屎棍就要追着墨镜走人，被几个人拦住了：不许动！警察！

黑瘦脸一看傻了眼，想悄悄地溜走，被蹲在魏明旁边的人拽了回来。魏明一回头，看到那个墨镜也被拷回来了。他好纳闷，怎么抓这么多人呀？

周围参赌的、看热闹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懵了，耷拉着脑袋慢慢后退。

那个为首的大个子警察亮出了证件，对大家说：一起去派出所录个口供吧！魏明问那个警察叔叔：这几个人怎么都拷起来了呀？

大个子警察拍了拍魏明的头，笑着说：傻孩子，这三个是“押引宝”的，他们串通好了演戏，骗你们的钱呢！晓得不？这是一伙流窜作案的犯罪团伙，正通缉他们呢，好在你向我们报案，才将他们一网打尽。

魏明像突然被人从梦中点醒，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