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冒的热气氤氲湿润,我的眼睛空洞地看着面前的咖啡杯,弥漫开来的热气没有让我嗅到往日的醇香。明远的话像是从天边飘到我的耳朵里:“蓝如,芳青离开了哲文。她和她的老板去美国了,已经和哲文办了离婚手续。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去北京找他了。”
我迟钝地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明远,思绪一点点地清晰起来。说:“你也要和我离婚?”
“我想让你快乐!”明远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相信他的话,这个男人很爱我。他能包容我的一切,他甚至可以纵容我心里一直装着别的男人,他决定娶我的时候就知道我爱的是别人。
明远说:“蓝如,我是永远不会主动离开你的。如果你幸福,我可以放你走,我们的一切你都可以带走。”
10年前我从家乡苏州考到了著名的北京大学,我是驾着梦一样的憧憬飘到北京来的。在火车站有学校的车接新生,一个高大的男孩儿接过我的行李,对着我璨然一笑,说:“欢迎你,小学妹。我叫林哲文,是你的学兄。”
我呆呆地看着哲文那张英俊得让我眩晕的脸,似乎看到他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陶瓷般的光泽,眼前五颜六色的七彩光环交替重叠着扩散开来,我像是被一股无形的电流从头到脚穿击而过,傻傻地微张着嘴,可能口水也流出来了。
那一瞬间,哲文通过我的眼睛已经沁入了我的心肺,充满了我的整个身体和心房,把我自己的灵魂都从我自己的身体里挤了出来。我爱上了林哲文,成了一个超级的大花痴。
很快有心的我便知道哲文是学校足球队的成员,每天下午会在操场练球,我成了学校足球队练球时忠实的观众。
第一天去操场看哲文他们练球,我就伤心地知道了哲文的女朋友,一个漂亮温柔又乖巧的女孩子。她帮哲文拿着衣服,目不转睛地看着操场上奔跑的哲文,哲文每一次的出色表现,都会让她欢呼跳跃。
每隔一段时间,哲文就会跑过来,从女朋友手里接过水瓶喝水。两个人相视含情微笑,彼此间的柔情蜜意让我的心像是泡在了正宗的山西陈醋里。
我耷拉着脑袋回到了宿舍,躺在床上连晚饭也没吃。一次次地下决心再也不去操场看哲文他们练球了。一夜的惊梦不断,哲文璨然一笑的俊脸整夜交叠出现在我的梦里。
为了看到哲文,我的脚每天下午准时把我的身体带到学校的足球场。
满场子奔跑着年轻、充满了活力的许多男孩儿,我的眼光始终随着哲文的身影游离在足球场的南北东西。
半个多月过去了,除了哲文,我对和他踢球的其他人没有一点印象。我还一直没有认真地看过他们。
一天,足球在众人的追逐中落到了我面前,我茫然地看着一个高大的男孩子跑向我,我知道他不是哲文,我的心还在远处哲文的身上。
男孩儿捡起球,把球一脚踢给了远处的队友。转过身微笑地看着坐在看台上的我,友好地说:“你天天来看我们踢球,你也喜欢足球?我叫李明远,是八六级法律系的。”
就这样我认识了明远,他对我的好感,从他刚一开始和我说话,我就感觉到了。
明远开始约我出去,想到如果和明远在一起的话,就可以有机会经常见到哲文,我就一次次地答应了明远的约会。
正如我所愿,明远带着我经常和足球队的几个好兄弟一起聚会,每一次哲文都带着他那个漂亮温柔的女朋友。看着哲文的女朋友小鸟依人般幸福地贴在哲文身边,享受着哲文的呵护和关爱,我恨不得自己是那女孩子身上的一件衣服,一根发丝,可以时时得到哲文轻柔的抚摩。
我感觉不到身边明远对我的殷勤和深情,我甚至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明远,我的心里和脑海里满满重叠的都是哲文那璨然一笑的俊脸,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挤进我已经填充得满满的心房了。
我像是一个饮鸩止渴的病人,眼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和别的女孩子亲昵缠绵,就像是有一根钢针从自己的心上扎过。疼在心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这个让我羡慕的幸福女孩子就是李芳青。
我比他们三个人低一届,等他们毕业后,我还在上大四。林哲文考上了我们学校的硕士研究生、李明远分到了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李芳青去了中国人民银行北京分行工作。
毕业当年的冬天,哲文就和芳青结婚了。在这个喜庆热闹的婚礼上,只有我的心是悲凉哀怨的,新娘脸上幸福和满足的笑容像飞扬的细盐,钻进了我的眼睛,生疼咸涩,有泪流出。我疯笑着举杯,冲着过来敬酒的新人说:“祝你们恩爱终生!白头到老!”仰头干杯,苦、涩、辣、热的滋味穿喉而过,喝到胃里的有酒、有泪。
明远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握着我冰冷颤抖的手,想让我少喝点酒。我疯笑着把酒一杯杯地灌进肚里,说:“大喜的日子,我为哲文高兴,我要多喝点。来,明远,我们干杯,今天不醉不归。”
我要让自己尽快麻痹,使别人的幸福不再刺痛我的心。神志在酒精的燃烧下逐渐消失,最后看了一眼我深爱的男人,依然笑容璀璨,依然神采飞扬,正拥吻着别的女人。沉沉地闭上眼睛睡去,重重地跌向后方,心锥刺般疼痛。一只大手扶住了我的腰,犹如在一只小船上飘荡着,一个男人把我抱在温暖的怀里。
等我揉着胀疼的头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干净的被褥散发着清新好闻的肥皂味儿。
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昏沉朦胧着,转过头,看到明远高大的身躯蜷在窄小的双人沙发上。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忙撩起被子看自己的身体,外面的衣裤全没穿,内衣内裤好好地穿在自己身上。
明远也醒了,看着我说:“你昨天喝多了,吐了自己一身,我把你的衣服洗了,就挂在阳台上,应该已经干了。”
哲文结婚后,我就不会笑了。想到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我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没有任何的希望了,生活只是在一天天地熬日子,没有乐趣,没有激情,日子过得像一潭死水。
大学毕业后,我本来也可以留在北京,可我却想远离北京,远离我深爱的那个男人,远离他和别人缠绵甜蜜的爱情。
明远要辞职随我一起去深圳,他的事业正处在发展的旺头,刚被提拔为民事厅厅长,有着光明的事业前途。他要舍弃这一切随我去深圳,我不能不感动。我流着泪说:“明远,我爱的是别人。
“我知道。我爱的人是你。我要让你过上幸福富足的生活,让你幸福是我今后人生的奋斗目标。”
我没有原由地放声痛哭,一直沉在心底的一种压抑,无缘由地喷发出来,泪水和鼻涕一塌糊涂地抹在明远的胸前。我哭着说:“对不起,明远。我想忘了他,我也努力过,可我总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明远把我轻轻搂在怀里,用手轻拍着我的背,柔声说:“蓝如,我有信心。我会用我一生的努力让你爱上我的。”
我和明远在深圳结了婚。
明远很努力,创立了蓝海律师事务所。他和他的律师事务所在深圳市声名远播,他成了远近闻名的好律师。
我们在深圳买了豪华大房子,买了名车,有了数目不菲的存款,明远给我了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我仍然忘不了哲文,脑海里,心房里,满满的依然是哲文那张璀然一笑的俊脸。有时候和明远缠绵在一起,喊的却是哲文的名字。结婚六年了,我都没准备为明远生个孩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明远之间有了争吵。我们在一起缠绵,争吵,冷漠,到彼此伤害,到最后开始分居。
哲文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芳青辞职去了一家外资公司。
今天是明远打电话约我来这家咖啡屋的。我们已经分居快三个月了,我原以为他是要和我谈我们的事情。
我坐飞机回到了北京,见到了正在家里喝酒的哲文。他眼睛通红,咬牙切齿地骂着芳青:“这个b*子、贱货,嫌我没有出息,为了钱竟然背叛了我。”他的脸因为愤怒扭曲着,看上去狰狞可怕,我的心不由的一抖,充满我心房曾经的笑脸开始萎缩破碎。
“我本来坚决不同意离婚,洋鬼子肯出100万,我就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100万可以让我找一个比那b*子更漂亮、更年轻的女人。”哲文醉醺醺地说。
所有我对这个男人铭心刻骨的爱,在那一瞬间,从我的生命里坍塌,如灰般飞扬消失。充满我心房的笑脸也随着飞灰般的爱一同消失。开始清亮的心间有了明确的感觉,明远曾经对我的点点滴滴开始在心中泛滥,明远高大的身影清晰地刻在我的心上。
我的心从盅惑的痴迷中清醒了过来,泪水似雨纷扬飘洒,我冲进开始浓重的夜幕,要赶今天最后一班回深圳的飞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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