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马路上，一些残疾人在天黑之际搭起了舞台。围观的人很多，我也在。一个身高如同七八岁男孩的中年男子，拖着一幅铁梯子，从我身边走过。梯子很沉，中年男子努力地想把它竖起来，梯子的重量拉扯着他，差一点摔倒，我跑上去，扶了一把。我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却感觉身后许多鄙夷的目光向我砸过来。我不知道，在那一刻我的想法为什么会那么奇怪。

夜幕中，演出开始了。一个个身体有各种残缺的人登台表演，唱歌、跳舞、杂技、魔术，每一位看节目的人都为之动容。形体的缺损不足以阻挡他们追求心智的健全与富足，不需要煽情的语言，早已给人带来巨大的心灵震撼。人们纷纷把自己的爱心献入台前的募捐箱，我和女儿也混杂其中。头顶有路灯，再往上，满天的星星，这些发光的东西以及夹杂着劳动者汗水的捐款，此刻只能带来些许微弱的光明和温暖。他们曾经走过的路，你我不曾经过，我们难以想象，他们一路走过来，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承受力。

节目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个肢体健全的女主持人登台致谢。而后，开始向人们兜售一些廉价的护肤品、沐浴露和照相机，当然是借着残疾人和残疾事业的名义。市场价值二百多元的商品，只需付四十元就可以拿回家，对很多人都有着极大的诱惑力。人们的购买热情一旦被激发，就如同汹涌的洪水一样势不可挡，他们争相购买第二天才发现是垃圾的产品，我早就预料到后来他们沮丧的眼神。沐浴露本是可以使人变得更干净的东西，在一定条件下，却使人肮脏无比。照相机只能摄出人的影像，永远不会照出人的灵魂，那名女主持人说了，她的照相机夜里是不能用的，后来人们才知道，她的话一点没错，那些相机连白天也不能用。

黑夜，对某些人来说是一道屏障，可以提供遮蔽。回家的路上，暮色中，我看见一个青年女子怀抱一只猫，轻轻地抚摸着它，嘴里还亲昵地叫着它的名字，这只猫在此时在温柔的怀抱里享受着宠爱，它是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将遭遇什么样的命运，在一个垃圾箱旁，它被主人遗弃了，成为一只独闯江湖的流浪猫。

夜有时沉静，有时却比白天的喧嚣更加肆无忌惮，不可思议地发生着一些平常的事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