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人生
—略论海子诗歌
海子,原名查海生,怀宁县高河镇查湾人,1979年考入北大法律系。在北大读书期间,他积极参加新诗探索和创作实践活动,是“五四”文学社最活跃的成员之一。从1984年到1989年不到五年的时间里,海子创作了数量惊人的优秀作品,包括短诗、长诗、诗剧等,其中流传最广、最具影响力的是他的短诗。正如诗人自己所说,他的短诗是绝对抒情的,具有一种刀劈斧砍的力量。海子的创作生命虽然短暂,但他却用诗歌表达了生命的诗意和诗意的人生。海子是天才诗人,大自然和社会中一切物质的或精神的、有形或无形的东西,在他眼里都充满生命力。他用新鲜透澈的诗性化语言营造出种种艺术氛围,构建了诗意人生的殿堂,和读者一起深刻地去思索更广阔深远的人生命题。
诗歌是一种精神活动,它只为提供内心观照而工作。海子诗歌的力量正是源于诗人对人生中重大命题的哲学式思索。海子是一位孤独的智者,他对人生的参悟击穿一切。从本质上说,他的诗歌事业就是一项思想性行业。“在思想的行业中,从这些同伴里,不少人会成为工匠,于是其中一人出乎意料地成为大师。”(海德格尔《诗人哲学家》)读海子诗歌不只需要投入情感,用心灵交流,还需要大量的知识储备和深入内核的能力。海子是具有哲学家气质的诗人。饱满的诗情和幽深的思想相遇并无间地合为一体,便会诞生大师级的诗歌。
海子用哲学思维方式辩证地解构了人生中的重大课题,几乎本能地思考着生殖与死亡、爱情与事业、幸福与不幸等的本质内涵及其相互关系,全面而又生动地展现了诗人的生命观、价值观、人生观、爱情观、幸福观。这些命题非常抽象,也十分沉重,但海子无法回避。“我仿佛一口祖先们向后代挖掘的井,一切不幸都源于我幽深而神秘的水。”(海子《夜晚的月亮》)诗人对自我和不幸的诠释是彻底的、本源性的,一针见血,颇似宗教般的直觉感悟,不幸的源头是原罪。海子诗情喷发,流露思想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有时甚至充满矛盾。“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更远的地方,我更加孤独。那时,我在远方自由而贫穷。远方的幸福是多少痛苦。”(《远方》)诗人好用判断式句式直陈一个概念或事实。无论是人的本能行为,还是他的理智行为都必须有定向的原则,否则,我们将不可能保有作为人的品格。“春天啊,是我的品质。”(《春天》)
海子擅长用诗歌与伟人或智慧的人进行对话,托尔斯泰、尼采、荷尔德邻、普希金、梵高、毛泽东、雷锋、维特根斯坦、梭罗、叶赛宁等等,不胜枚举。海子在诗歌中对这些哲学家、诗人、领袖或英雄人物进行了诗意的反思与批判。虽然诗歌容不下更多的思想与真理,却使 诗歌增添了一种思的性质和意蕴。如《给托尔斯泰》
“我想起你如一位俄国农妇暴跳如雷,补一只旧鞋的手,时时停顿。这手掌混同于兵士的臭脚、马肉和盐。你的灰色头颅一闪而过,教堂的裸麦中央。”
“吹灭云朵,吹灭火焰,吹灭灯盏,吹灭一切妓女和善良女人的嘴唇。你可以耕地,补补旧鞋,你可以爱他人,读读福音书。我记得陈旧的河谷端坐老人,端坐暴跳如雷的老人。”
这首诗是对托尔斯泰晚年生活和思想的深刻写意。托尔斯泰在晚年就道德和性的问题,写了许多短篇小说和剧本,他认为促使人类达到没有阶级和国家状态的进步运动,有赖于每一个通过奉行至高无上的爱之法律,摒弃任何形式的暴力,从而使自己在道德上十分完善,宣扬基督教的博爱思想,力图使宗教意识适应世界上的各种变化。海子通过托尔斯泰晚年现实生活与其思想的巨大反差,诗意地批判了其道德改良思想。虽然海子在这类题材的诗歌诗歌中,没有建构出自己的思想(实际上,建立个人的思想体系并非诗歌所能完成的任务),但充分显示了海子个人对人生乃至人类社会中诸多问题的关注、思索与追寻。特别是那些描写诗人人生的诗歌,更是饱含个人深切的体验。如《诗人叶赛宁》组诗中,海子与叶赛宁融为一体已分不清是写海子自己,还是诗人叶赛宁了。叶赛宁从“诞生”到“绝命”是天才的命运旅程。
别林斯基说:没有一个诗人能够由于自身和依赖自身而伟大,他既不能依赖自己的痛苦,也不能依赖自己的幸福。海子一生孤独但并不荒凉,充满诗意,他让“唱与思成为诗之邻枝”。诗人一生的痛苦与幸福不只属于自己,它深深地根植于时代、历史和人类,具有广泛的时代性和普遍性。海子为中国新诗的实践作了艰苦的努力,他的诗歌始终体现着对自身和人的命运的关怀,传达着时代信息密码,发表着人类的声音。海子走了,抛弃了他的诗歌事业,可偏偏是那些广为流传的诗歌留住了他的生命。
借用海子一句诗:春天的一生痛苦,他一生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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