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飘然而去的背影,她迷人的身材,娇好的容貌,刚刚经历的甜蜜与柔情,一种自我陶醉的幸福感掠过激情尚在荡漾的心头,他油然感觉到,生活得很自信,从未有过的充实,真的很美好,日子虽平淡却充满阳光,他很知足。她在玻璃旋转门前回过头来,灿然一笑,他回报一个飞吻。她转身溶入娱乐城五光十色、绚烂耀眼的霓虹之中。
沉浸在温情里的男男女女,相约今晚,幽灵般忘我遨游。夜空里弥漫着玫瑰花香。他在小姑娘篮子里仔细挑拣一束,打算给老婆一份欣喜,给她沉闷、单调的生活增加点色彩与浪漫。已经几年没有跟老婆玩诗情画意了。瞬间的反省,他觉得有点愧疚。
老婆是个不多见的传统女人。除了上班,整天窝在家里,忙里忙外、总有干不尽的家务。家中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她相夫教子,思想古板,一个纯粹贤妻良母型的爱人。三十几岁少妇,穿着素淡,严肃庄重,有点老气横秋,怎么看也不象白衣天使,倒象位中学老师。她性格内向,不善交往,无论单位还是左邻右舍,人缘相当好,就是没有特要好的朋友。幸亏如此,若不然,他不止一次的风流艳遇,没准早刮到她耳朵里,会是什么结果,他连想都不敢想下去。别看他寻花问柳,从不跟老婆甜言蜜语,却真的很爱很爱一本正经的妻子!
今晚车活出奇的好。清一色成双入对的情侣,或三五成群赴约聚会,或单独寻找理想的爱巢。他忙中抽闲回趟家,兴冲冲把花束藏在身后,口里不停喊着:“老婆,老婆!”他要给她个惊喜。屋里静悄悄,老婆孩子都不在家。他把花端端正正放在老婆枕上。他边下楼,边拨通老婆手机。
“情人节快乐,亲爱的──老婆大人!”
他故意拿腔作调。逗她开心,也遮掩自己的心虚。一阵沉默,传来她永远柔声细气的声音:
“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听得出来,老婆的幽怨与感动。心想,她看到那束玫瑰时,也许高兴得象个孩子。女人真的很好哄。得知老婆又临时替别人班时,他心疼地为她不平:才当护士长几天呀?这么多事,没白天没黑夜忙!临了,嘱咐她要多注意身体。
老婆半天没说话,最后嗫嚅着,轻声道:
“......谢谢你,老公。”
一声谢谢,让“的哥”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忽然觉得亏欠老婆许多,自己在外寻欢作乐,吃吃喝喝,多长时间没有一家三口欢欢喜喜出去玩,他记不清,上次陪老婆去商场,还是去年五一节的事。别说你亲我爱,讲点悄悄话了。扪心自问,他感到好内疚。想说几句温心话······
“快!跟上前面那辆奥迪车!”一个女人突然钻进车来,焦急地说。
他吓了一跳。连忙起车,跟了上去。车子转过几个弯,直接上了国道,看样子要出城。
“王八蛋!吃锅望盆,糊弄老娘,没门儿!”
女人在身后恨恨地骂。他瞥了一眼后视镜,看到一张煞白的脸,秀目圆睁,杀气腾腾地盯着前面急驶的黑色奥迪。女人很漂亮。
“啧,啧!今晚活这么好......”
“亏不了你!你务必给我盯住......”
女人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随手扔过一张百元钞票。的哥一踩油门,车窜了出去。
“喂!王哥,你在哪呐?”
身后传来嗲声嗲气的声音。刚オ还凶神恶煞似的骂人,变戏法似的换了一副嘴脸,甜美的声音里饱含着蜜意柔情。
“......嗯──不嘛!......你不会讲有急事?......我等你哦!......拜拜!”
她撒娇般拿情的腔调,让风流“的哥”身上不由得起鸡皮疙瘩。“啪”的一声,她猛地合上手机,骂了一句脏话。见司机笑,她也禁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盯紧他!损犊子,瞪着眼睛骗我......”
凉风嗖嗖,四周一片漆黑。
奥迪闪着左转向灯,拐入另一条柏油路。“的哥”猜测,这是去邻近一个县城。
果然,奥迪径直驶入一条僻静街道,在一家酒吧门前停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匆忙走了进去。
“的哥”将车远远停在街旁树下,应女人要求,他摘下有出租车标志的顶灯。心想,这娘们儿蛮有经验的。
一个多小时过去,司机听着音乐,仰靠在座位上冥想。女人眼睛瞪得象灯泡似的,死死盯着酒吧大门,那里彩灯闪烁。
车内迴荡着动人的旋律,是刀郎那首脍炙人口的《情人》。情人节──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哼!其实有几对真正意义上夫妻享受今日浪漫?扯淡!见多识广的司机大发感慨。也许触景生情,拨动“的哥”文思,忽然灵感迸发,一句“诗”在脑海闪过,他差点吟颂出来:“天上七夕喜鹊尽,人间几多野鸳鸯!”真有两下子!他暗暗佩服自己,为自已有如此才气开出租,让人呼来唤去而愤愤不平......
“快!出来了!──果然来幽会......”女人失声叫道,声音里拖着哭腔。的哥“机灵”一下睁开眼睛,迷迷瞪豋发动车子,奥迪已亮着橙红色尾灯,奔来路疾驶而去。
女人在嘤嘤啜泣,冷丁儿歇斯底里大发作,语无伦次嚷道:
“王八蛋!虚情假意!......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把破录音机关掉好不好!......呜呜!”
“的哥”觉得刺耳,从后视镜瞪女人一眼,针锋相对,回了一句:
“女人都是好东西!”见她泪人似的,调侃道:
“他幽会男人,你这么伤心干嘛?”
女人可能是“演员”,她差点破涕为笑:
“哪呀!是个小骚娘们儿!”
“噢!也是个女人!怪不得......”
“的哥”暗笑,心里乐不可支,她竟没有听出弦外之音,觉得出了点窝囊气。
车子疾驶。远处,山下灯光闪烁,象天上繁星点点。
出租车又回到城里。奥迪放慢车速,不慌不忙前行。“的哥”远远跟在后面,问还有必要盯着吗?他想尽快结束游戏,好多跑两趟活。女人咬牙切齿:
“不!我要看他们下一步去哪,至少摸到骚狐狸窝在什么地方!”
女人很开事,从包里又拽出伍拾圆钞票,扔到副驾驶座椅上。
“够了吧!大哥!”
“的哥”收起钱,眉开眼笑,说:
“没问题!盯梢,是我们这行强项!”心说,靠!啥他妈眼神儿!──瞎子都看得出你比我要大的多!反过来,管我叫大哥,我那么老么?装嫩!
“的哥”胡思乱想之际,奥迪在前方突然停下来。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出乎意料地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男人下来,要阻拦的样子,出租车迟疑一下,绝尘而去。
奥迪缓缓滑动,无精打采地拐向另一条路,转眼间,从视线里消失了。
“的哥”雷殛般瘫软在座位上,呆若木鸡,头脑一片空白。女人暴跳如雷,她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司机充耳不闻,泥塑木雕似般怔在那里,一声不吭,脸色惨白,如同死人!
气急败坏的女人,冷不丁儿有点害怕,急忙摔门下车。几乎同时,车子疯了似的窜出去,两张钞票从车窗扔了出来,飘落她脚下。眨眼功夫,出租车一溜烟儿没了踪影。空荡荡的街上,女人立在路灯下,打了一个寒噤,傻了似的,痴痴发呆。
昏了头的“的哥”飞到了楼下,车子也没锁,怒气冲冲地奔上楼。半路,疾走的脚步一点点缓慢下来,最后,在家门口停了下来。思绪紊乱,他要捋顺一下;定定神,返身又回到车里。他呆呆坐着,仰望着自家忽然有点陌生了的窗户。
夜深了,偌大一幢楼的人们早已进入梦乡。黑暗的夜色里,唯有他家象往常一样,亮着灯光。平时,他收车回来,远远望着唯一亮着灯光的窗口,心中总有一股暖流涌遍身心,那么亲切,那么温馨,令人陶醉。他仿佛看见桌上香喷喷的饭菜,热气袅袅,老婆边打毛衣,边等他归来。
“的哥”泪眼婆娑。今夜灯光那样惨白,让他寒彻入骨,他祈求老天,但愿他看走了眼,从奥迪走下来是另外一个女人;但愿是个梦餍,醒来仅仅是一场虚幻。他在想象,妻子看到老公久违的礼物,那又惊又喜的神情,她嗅着玫瑰花的芬芳,脸上洋溢着满足,幸福满满得象新娘,不,象花儿一样,那样灿烂,那样美丽。
朦胧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老婆怀里,劈手夺过那束花,猛地打开窗,气悻悻扔了出来。花朵纷纷扬扬,飘啊飘,飘落在露珠晶莹草丛,飘落在车窗,飘落在“的哥”脸上。
他悚然一惊,睁开眼睛,迷茫地望着天边那抹曙光,心隐隐在痛。他轻轻拭去腮边泪痕,象仓鼠在舔舐伤口。他知道,自己将要去面对的是,新一天的来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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