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王晓雪

餐厅里一片狼籍，满地散落的螃蟹和扇贝，一只白钢盆翻扣在地砖上，上面还留下一个硬物撞击的凹痕，盘子、筷子、热菜溅落得到处都是，还微微散发着热气……

文轩躲在书房的电脑前，眼泪噼啪噼啪地顺着面颊滑落，她恨死了客厅里看电视的那个男人！什么臭脾气，动不动就摔东西，简直不是个男人，文轩总觉得老公有些变态，否则怎么这么大个男人连点控制力都没有，翻脸比翻书都快。本来是顿很丰盛的晚餐，可刚端起饭碗，老公便像女人一样唠唠叨叨地没完没了，埋怨文轩没买牙膏和香皂，说文轩近来越来越不顾家……一到饭桌就这样，好象这个家的一切都应该是女人干的，文轩工作太忙，常没有休息日。老公絮絮叨叨，说什么“每月赚那么几个钱，连休息日都没有，干的什么劲？……”文轩烦透了，不想理他，也懒得理他，文轩从不和他吵架，也从不反驳他什么，每当他这样，文轩便从心里为自己感到悲哀，她这样一个高傲的女人，竟找了这么个男人！“不理他，就是对他最大的蔑视！”文轩在心里说。文轩放下饭碗，准备像往昔一样躲开老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老公一见文轩要躲开，火气更大了，他最受不了文轩　“非暴力不合作”的一贯作风，难道我作男人的话是耳边风，你连理都不理？盛怒之下，驴一样脾气的他掀翻了桌子，文轩只当充耳未闻，连眼皮都未翻一下，便走进了书房。愿摔啥摔啥，看你还有多大本事？有能耐你把家庭影院、电脑也砸了，把房子点着。他越这样，文轩越从心理上疏远他，这个男人就是自己曾经那么执着痴爱的男人吗？怎么越来越陌生呢？文轩真的不知该怎样面对他。

“嘟----嘟-----”电话铃声响起，这时候谁能来电话呢？“你好！”文轩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不让对方听出自己带着哭腔。

“你好！最近有没有想我呀？”好听的带着磁性的男中音，是阿明，总是玩世不恭的调侃。

“是你啊！……”一听是阿明，文轩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声音已哽咽，

“怎么啦？碰到什么事了？和老公吵架了？告诉我，我揍扁他，胆子大了，连我的妹妹也敢欺负！……”

“你在哪?我都快让他气死了!…··”

“我在民生街的一家狗肉馆，好久不见，怎么样，出来坐坐，散散心，让那老小子自己在家反省反省！”

阿明是文轩多年的老朋友了，在机关工作，小伙子三十有五，1·82米的个子，长得一表人才，有款有型，许多女人迷他，可他总三心二意的，不肯为一棵大树而放弃整片森林。或许他自始至终就没碰到真正让他动心的女人，所以至今仍孑然一身，来去无牵挂。他很健谈，满身艺术气质，和文轩很能谈得来，他一直视文轩为“红颜知己”，可文轩深爱老公，又觉得阿明实在是个“不安定的危险分子”，从来不理睬阿明各类别有用心的话语。平日只是偶尔打电话聊聊天，或几个朋友一起聚聚，从不肯单独赴阿明的约会。

阿明曾逗文轩：“可惜你早嫁人了，如果遇到你这样的女人，我一定结束单身生活，天天晚上在家搂老婆！”

文轩气得大骂阿明：“你这样的男人，就是娶个天仙，也不会安分的！你呀，只能做朋友，做情人都不会‘专一’，更别提做老公啦！……”

要是以往，阿明发出这样的邀请，文轩会一口回绝，可是今天，此时此刻，文轩竟觉得阿明象兄长一样亲切，阿明虽油滑，可很男人，很仗义。

于是，文轩便对阿明说：“你等我，我一会就过去。”

文轩穿上大衣鞋子，便开门离开了那个让她心堵气闷的家。

9路车晃晃悠悠地行驶，文轩不赶时间，也不是很想见阿明，她只是想出来透透气、散散心而已。其实她从不愿凑热闹，也极少应酬，她只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小女人。

望着车窗外万家灯火、霓虹闪烁，她的心底莫名的惆怅，她不明白为何老公是这样的脾气，也不知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是因为自己对老公常没原则的迁就，助长了他的霸气？还是双方缺少沟通，老公不了解她的无私和喜怒？也不知老公见她出门，会不会为她担心……反复思考这些问题，她觉得头好大，有点疼，不想了。

到了约定的地点，阿明早已潇潇洒洒地立在那里，深情款款地张开双臂要拥抱文轩，文轩吓了一跳，闪过他的拥抱，“去你的，还是那么没正经”。

阿明没介意，“哎呀，最近胖了，不过更有风韵了，三十岁的女人，花样年华、风情万种啊！……”

文轩没理他的疯话，跟他一直走，阿明走近一家练歌厅，文轩一愣，“不是狗肉馆吗？”

“小姐啊，我们刚刚从狗肉馆出来，你自己看看表，你竟走了1个多小时！”

既来之，则安之，文轩不会唱歌，从不进练歌厅，今天体验一下也未尝不可。这家练歌厅装潢很考究，长长的走廊，墙壁上挂着各式的油画，倒也很雅致。

由服务生带领，他俩推开了一个包间的门，屋内光线较暗，烟雾迷漫，转圈的沙发上坐着5、6个男人，还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小姐，文轩疑心走错了，便转身想退出。阿明伸出了胳膊，揽住了文轩的肩，“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夫人，这是宋哥，这是赵哥，这是杜哥……”文轩气得不行，她没想到阿明会这么介绍！可是既已如此，生气也没有用，礼貌还是要有的。她不情愿地握了握几只伸过来的衣冠楚楚的男人的手，“你好”　！

阿明极殷勤地帮文轩脱下了大衣，挂到了衣架上，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你要喝什么，喝露露吧！”

文轩瞪了他一眼，“干嘛要那么介绍，谁是你夫人？你别给我造舆论，让我老公知道了，我死定了！对了，我脸上有没有泪痕？”

阿明嬉皮笑脸，“开个玩笑嘛，我一直盼望能娶到象你一样的老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脸上挺好的，我相中的女人，什么时候都好看！我们合唱首歌吧！”

“我真的不会唱歌，你自己来吧！”

阿明也不勉强，开始翻看歌本。这时，文轩才开始仔细打量包间内的男女，包间内还有六男三女，除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其余五个都四十开外，且个个都象很有身份的男人。那三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穿得坦胸露背，一看就知是欢场女子。文轩便恨阿明带她来这种地方。

“你平时就和这些人打交道？”文轩问阿明。

“应酬嘛，天真的小女人，今天我想让你看看生活的另一个侧面。我为你唱首歌吧！”阿明点了《忘情水》、《一剪梅》、《牵手》，都是文轩喜欢的歌。他的歌唱得极好，还曾经报考过市歌舞团，他极投入地唱着，那张有棱角、生动的脸极其迷人，坦白的说，阿明确是个很优秀的小伙子，那双眼睛总有深情，可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不踏实，让女人没有安全感。

“给我一杯忘情水，我想我一夜不伤悲，不管让我酒醉，还是让我心碎，我想我一定不流泪……”文轩不敢看阿明灼灼的目光。她忽然觉得阿明其实不是个让女人动心的男人，而是个让女人心猿意马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最好离他远一点。

文轩觉得这包间内真是空气污浊，那三个小姐，放肆地偎在身边男人的怀里，那些男人足以做她们的爸爸，可她们依然甜甜地笑着，一声声“哥”“老公”地叫着，不知羞耻地将高耸地胸脯（也不知是货真价实还是另有填充物）紧紧地挤在男人的身上。文轩对面的那位小姐，一头长发，圆脸，很秀气，如果不是领口开得过低，连乳沟都看得见，倒象个女大学生，歌唱得很动听，旁边的男人紧紧搂着她的腰，不时把嘴凑过去，这位小姐在曲意逢迎之间，还不忘左躲右闪那张臭嘴，偶尔不留神，那只脏手便要伸进内衣……

文轩觉得恶心，阿明捂住她的眼睛，“告诉你别看他们，你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人家都是花钱的，还不让人家乐和。这都是些小姐，她们不过陪客人吃吃喝喝、唱首歌，每月的工资不知是你的多少倍！……”

文轩觉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在不齿这些小姐的同时，又多少替她们惋惜，做点什么不好，干嘛如此自轻自贱？！再看看那些男人，文轩肯定是有些身份的，因为阿明为人极功利，没有点“头脸”的男人，是不会成为他的朋友的。文轩想起单位隔壁的一位项目软件工程师说：“现在的男人，有几个好的，我的那些同学，个个混得特别好，别看平日里三口之家一起吃饭、旅游，把妻子哄得心花怒放，好象幸福家庭。实际上背着妻子什么坏事都干，经常在桑拿浴一呆一宿。你老公不过是脾气大些，仅凭他对婚姻、对你的忠诚，发点脾气也不为过……”

文轩忽然一下子想起老公的千般好来了，老公很优秀，虽脾气火暴，可不喝酒，也从不进桑拿浴、舞厅，除了推不掉的工作上的应酬，是下班就回家。虽然他是大男子主义，常冲文轩发脾气，也极少做家务，可他是真心爱妻子的正派男人。他是文轩生命中唯一的男人，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恩爱和美好回忆……

想到这些，文轩站起身来，拿起大衣便走出包间，阿明追了出来，“哎，你这人真是，怎么说走就走？等等我，我送你……”

文轩没和阿明解释，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金南路。”全然不顾阿明在后面叫喊……

轻轻地打开家里的防盗门，走进屋子，脱鞋、放下大衣，然后轻手轻脚别进卧室。老公已然睡下，借着窗帘透过的月光，文轩发现老公的眼睛微微睁开，又迅速合上。文轩脱下身上的衣服一古脑扔在地板上，掀开被角，鱼一样钻进老公的怀里，顿时感觉阵阵温热包裹全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