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一年的教师节了。

在这一天，我还是照常的想起了我高中时代的陈老师和他的桑塔纳。

虽然现在很少有人再去寄纸质的贺卡了，但是我除外，仍然是在前一天给陈天一老师寄去一张贺卡，上面是一辆豪华型的黑色桑塔纳轿车。虽然他已经是收不到了。因为他早就在三年前，在我上大二的时候得了白血病离开了人世间。

时间的车轮，又将我拉回到7年前的那个夏天，老师开着他的桑塔纳轿车到处找我的情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老师打开车门从车里跳出来，连跑带滚的冲到河边，把我从桥墩下拉出来的满脸汗水。从烈日下，老师拉着我的手走到车边，把我塞进后座，他坐在我旁边大口的揣着粗气，我知道老师有支气管炎，这好像都是当教师的通病吧。老师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们师生俩人就在这无人郊外沉默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大概是有半个小时了吧，我只感觉在车内很凉爽，却是崔起了我的睡意，但是终究是没有睡着，老师不说我，只是低着头，双手支撑着脑门。“以后再也不许这样傻了，知道吗？”就只这一句简单的话，老师没有半点的责备，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老师已经开着车围绕这县城找了三圈，汽油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有两次我都听到了车经过桥面发出的震动声，也看到车后排气管，发出的无奈的黑色烟雾。但是，不想读书的念头已经在我的脑子里根深叶茂了，成绩这个样子，再怎么样也考不上大学的，二家里人的厚望和我现在的分数实在是不相匹配，与其村里让笑话，还不如就这样离开要轻松，一直都很要强的我，刚进高中的时候，一时间难以适应那么多的科目，同时压来，一时间处理不好每门功课的关系，导致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到这个班的时候，到了一学期末，名次快要排到20名，实在是想不通，之前几次是想跳楼的，但好像学校最高的也就6层，是楼下又是草坪，是摔不死的，不想拖累家人，就想到干脆到去河里，比较的干净利索。但是，我们的班主任，陈老师，一直都在找我谈心聊天，每个周末的时候，他都会叫我坐到驾驶室旁的位子，让我总结这一周来的学习心得，可是每次我都发现抓了英语就忘记了数学，提升了化学就拉下了物理，只有他教的语文一直是没有拉下，第一名的保持者，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我语文就是平时不用看书也学的好，这也许就是注定的，我只能学好文科，而历史和政治也都是处在中等，这样的成绩想要进重点是不大可能的，一直心高气傲的我，怎么受到了这样尴尬的地位呢？所以，在沉闷了两个月之后，我终于决定了，要这样，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被老师发现了。

那个时候，那个小县城里的孩子，都以读书为人生的第一出路，而上重点大学是毕生的追求，我们班都有复读过四年的同学呢。唉，往事的悲哀，中国教育体制的问题，我们是无法改变的。



陈老师教了三十年的书，我也许是他记忆最深的学生吧，成绩这个样子而去寻死的学生，也许就只有我一个吧，好像以前之后都没有出现过，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一直在那里躲着而没有跳，我想是因为那车的震动声音太大了缘故吧，或者是那辆黑色的桑塔纳有一种魔力？我不知道。反正，坐到车里面之后，我似乎想通了一件事，死不是那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带着遗憾去死，因为我还没有开过车呢，终于心里有一种想法，那就是有一天，我也要买这样的一辆车。但是好像到现在都没有实现。



老师这车是一辆二手的桑塔纳，在那个年代的小县城里，其实也挺招风的，虽然是很久的，已经快要淘汰掉的，但能拥有它还是有着无尚的光荣，这车陈老师以前教过的学生中有钱的人，送给老师的，因为老师的风湿实在是太严重了，而家又离的远，骑单车实在是不行了。于是乎，陈老师也就成了我们这个小县城高中教师中唯一有车的人，老师以前的自行车，也就退休了，不只是我们班里的每个人都坐过这车，就是另班的，这个学校的离家比较远的学生也都坐过那车，每个星期天回家，老师的车总是满满的。学校要买什么东西也都是用这车，仿佛就是公用的。大家都习惯的叫他老牛，只差没有开到山上去喂青草。



回到学校以后的我，在中等堆子里混了半年之后遇到教学改革，小综合，总算是救了我一命，陈老师一直是我的班主任，他带的文科综合，我的文科上面的优势，让我又幸的和他一起走过了三年，而那辆车我也免费乘坐了三年，在记忆里，好像桑塔纳就从来没有坏过，记得有一次下雨陷进了泥坑，怎么也爬不出来，大家就载车内等到雨停，车子大半身都在水里了，就像是个小船，但是里面还是干爽的，没有进水。

而当我考上了我们省的最好的一所学校的时候，还是陈老师开着车送我去火车站的呢，因为没有上牌，差点要被没收掉，还好交通局里也有我们老师的学生，也就没有事，这车也是我们市里唯一可以无照行驶的车辆。走的时候，感觉桑塔纳市很旧了，要是自己可以给老师买一辆，多好呀。

到了大学之后，什么都要靠自己去动手，虽然是有些的不适应，起点是比别人的要低，但是一直在为着某个目的而努力着，而在大二的时候听说老师得了白血病走了，二之前是一点迹象也没有的，当时在准备期末考试的我，没能赶上老师的葬礼，据说几乎全城的人都来为老师送葬，那桑塔纳在送完老师最后一程之后，就再也启动不了，最后被吊车吊到报废站去了，有桑塔纳陪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几年来，心里的沉淀，始终是没有发泄出来的途径，今天终于在这个教师节来临的时候，说出来了，而我究竟是距离买车的日子有多远呢？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老师这一辈子那么辛苦，走的时候有车陪着它，虽是没有什么遗憾的，但在我心里仍然不很安，为什么我没有能力给他买一辆新的桑塔纳呢?为什么他要走的那么快，那么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