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们，就联想到了葱郁的山林

和清澈的水，狗，坍圮的院墙，石垒的猪圈

……鸡，立在屋顶

这是记忆，我曾经生活的景象

如今，我来到城市，看见从乡下来的卖菜人

仿佛看见了那时的我，和我父母的模样

内心突然一片温湿。他们衣服上缀着

大大小小的补丁，像田间开满大大小小的花

略显苍老的脸，布满揪心的皱纹。竹篓沉重

压弯了脊骨，压不弯贫穷里长出的

信念

我开始怀想我的父母，他们一个腰疼

一个颈痛。现在，我远离家乡。他们

是否还跟这从乡下来的人，跟往年一样

挑着担子，继续到小镇上卖菜

●《把世界分给你们》

把世界分给你们，把我还给我——

小说写到十二章，突然想写首诗

如果可以再平静许久，在每个日落

可以写下纯朴的文字，就可以填补

那最后一段空缺

城市那么深，那么敏锐的事物

要怎样才能远离悲伤，远离你

深夜，整座城市已经死去

谁还在孤独地醒着，黑夜一望无际

●《今天，我们吵架了》

今天，我们吵架了，很凶

你发很大的脾气。我看见你

翕动的唇压住憎恨，哭红了眼

你收拾东西，说要回家

说家里没有委屈，没有争吵

不会愁于没有一双拖鞋。我知道

现在还没能力给你这些，给你

我们曾经信誓旦旦的幸福

我紧紧抱住你，泪打湿你的后背

你用力撕开我的手指，你听不到

骨折的声音。“真要离开我？离开

这个我们一直想要来的城市？”

你看不到我内心的荒凉

真想对着世界喊：我爱你

以各种方式，从开始直到现在

直到再没力量

直到死去

●《看守厕所的老太》

跟那些忙碌的人一样，起早贪黑

你整日守在厕所旁那扇小小的窗口

一条宽阔的马路刚好穿过这里

你满眼映着川流不息的车，和

川流不息的人。日子平淡干瘪

即使一只蚂蚁，也有折不断的欲念

即使食物堆满粮仓。其实，我跟你

一样庸俗，睁大眼睛，寻觅发光的

东西。像吸鸦片一样上隐

我还跟你一样双手空空，布满忧虑

这没有错，为了填饱肚皮，给身边的人

多添一件漂亮的衣服。我渴望多写几篇

文章，多挣些稿费；如同你渴望那些

来来往往的人，多撒几泡尿，多拉几回屎

●《高考结束那天》

高考结束那天，我刚好路过一所中学

刚好看见他们走出考场。我停下来

站在门口。人群密密麻麻

他们当中有人笑，有人高声论话

有人忧虑，有人哀叹，有人哭哭啼啼

……

那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刚好扫过头顶

我惊慌地撑伞遮住雨水，不经意看见

他们把身体丢在了雨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