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在爷爷的眼里,我是一个被冷落的人,没有关心,没有爱。
或者是封建制度的影响,自从出世那天,我被认定是女的时候,我每天都痛苦的生活在爷爷那充满着鄙视的眼神中。童年里,我的记忆里没有与爷爷欢笑的回忆。与他相处在一起,我便是一个失宠的孩子,根本得不到任何一丁点儿的关怀。小时候,他从来没有抱过我一次,就算是母亲要求的一分钟而已,他也做不到;我生日那天,眼前摆满了许多亲戚朋友送的礼物,唯独没有他的那份;我病了,病到连床也起不了,床前站满了探病的人,可是就是找不到他的影子;我做错了事,他骂的是最多;每年春节,每个红包里,他的是最少,甚至干脆就给……许多许多不美好的回忆里,都有他的身影。
爷爷最宠爱的是我的堂大哥,从小到大就对他娇生惯养。哥哥说什么爷爷都会如愿以尝地给予,结果就酿成了哥哥走向犯罪道路的悲剧,连自己的儿子也被哥哥气得心脏病发而死。我看着爷爷哭得昏天暗地的死样子,我的心是笑得多么的开心,报应,真是报应呀!
我懂事了,但爷爷对我的态度就是一如厩往,我甚至怀疑过他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爷爷。
母亲也是很讨厌爷爷的,她会经常跟我提起爷爷的不好。她说,有一次,父亲病了,那时他们还没有分居,所以父亲就没那么多钱去看病,就去问爷爷要钱。可是他却冷漠地说:“钱?给什么钱呀?这么小的病,过几天不就会好了吗?你有手有脚,自己去攒钱看个够吧!”可是,要知道,父亲当时患的是阑尾炎,我真的不知道父亲是如何艰难的从爷爷无情的目光下撑过来的。每当想起父亲痛苦的样子,我都会暗暗的流泪。爷爷,我真的好恨你,这么点钱你也不愿花,而是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在痛苦中挣扎你却不屑一顾,为什么呀?你真的是一个那么狠心的人吗?其实,从小开始,我也清楚地知道,爷爷是个不愿意乱花钱的人,他从来都有不会把钱花在别人身,包括他自己。
有时候,我真的想去骂他,你究竟有没有良心的,我真的好恨你呀,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爷爷,你没有资格!可是,每次话到喉咙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因为我知道,我还小,这样对他只是徒劳无功,只会让人认为我是一个坏孩子。他是长辈,错的永远都是我。所以我就暗暗的以誓,等我长大了,终有一天,我要你为你的过错负责,我是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可是……或者真是的天意,我等不到那天了。15岁那年,他患上了末期肺癌,知道这件事后,他的生命只剩下了一百多天,病因主要是平时缺乏营养,吃不干净的东西。我也知道,在许多人的眼里,他是个吝啬鬼,平时连小小的钱也不愿花,食物吃到以霉也不愿丢,人家杀鸡杀鱼时,丢弃的内脏他主就最爱吃,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吃得下。
虽然他已经是到了这种地步,可是我恨他的心还是放不下,平时,他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所以他病了之后也很少有人去探他。连我堂哥的母亲也是这样,平时爷爷对他们最好。可现在探他的时候也只是站在门口问候两句,怕病会传染给她。看着他可怜的样子,我的心就会很矛盾,我不知道应该是开心还是其他的。但至少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做一个没良心的人。直到他病到连路也不能走的时候,我决定暂时放下恩怨。每天为他送饭。每次,我都会把最好的给他吃。而每次,他都会冷漠的对我说:“我不吃,你拿回去,我都快要死了,吃这么好的东西也没用。”我也会忍不住地说:“够了!就是那些没营养、不干净的东西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到现在,我都已经放得下怨恨来照顾你了,难道你还不心息吗?!”接着,便是碟子破碎的响声。
那天,我如以往一样为他送饭,他的表情显得很痛苦,我问他你怎么了,他说没问题,然后又说:“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爷爷呀?就一声,好吗?”我知道,从出世到现在,我从来都没有叫过他一声爷爷,看着他含泪的双眼,我的心突然软了下来,轻轻的叫了一声“爷爷”。他显得非常的满足。然后艰难地把颤抖的手伸进枕头里,掏出一个红本子,就这么一个小动作,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他把本子塞到我的手里,目光开始变得暗淡,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微弱的呼吸声仿佛是他最后的喘息。“你……不是…说…过你……你有一……一个心愿,就…就是想……想拥有…一架…一架钢琴的吗?……现在…现在你有了……这些…钱,你…你……就可以…完成…完成你的……心愿了……”说完,他冰冷的手从我温暖的手中滑落,伴随着碟子破碎的声音,同时,一种晶莹的液体也从我的脸滑落到碎片上,透过阳光,刺痛我的双眼,刺痛我的心。这是我第一次在爷爷面前流泪,也是最后一次。
出殡那天,我哭得昏天暗地为他守候了一天,别人见了都说:“他以前这样对你,你又何必呢?”因此,我可以肯地的想,在场的人里,只有我一个人懂得什么叫做宽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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