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老屋断记江中居者

发表于-2007年09月09日 晚上11:42评论-1条

老屋是一座土房,很久以前的那个下半年,一场风雨在即,父亲和一帮本家兄弟赶紧把檩子、椽子钉好,用牛皮毡和大瓦把屋顶盖严实。要不经雨水的冲刷,土墙会融化的。妈妈后来说,最后一片瓦还没盖上,我就在新屋里出世了。一般说来,孩子刚出生时是要哭的,我却没有。父亲急了,拿一只粗瓷海碗,甩手砸向墙基的石头上。我被惊醒,哭出父亲一脸的憨笑。

我是父亲的第四个孩子,那个年代普通老百姓是没有计划生育概念的,对传宗接代的渴望远远超过了对社会的责任感。我出生后,父亲在新房子里大摆宴席,也许是父亲表达欣喜之情的方式过于夸张,几天后,父亲被村革委会的人带走。那时,任何人任何形式的抗争都是无效的,父亲交待了事实,诚恳地承认了错误。

父亲后来说,那次被抓,是因为有些人天生就喜欢给人泼冷水。父亲却用自己的奋斗史证明了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冷水永远不会浇灭火一般燃烧的生活激情。

暴风雨来了,门前梧桐的大叶子被狂风向上翻卷,再翻卷,呼啦啦响成一片,豆大的雨珠打在上面甩出老远。风寻找土屋的一切缝隙,雨搜索土屋的一切漏洞,风雨从门缝、墙缝、瓦缝急速向屋内渗透。我心里一阵恐惧,担心土屋会被这场暴风雨掀走。

奶奶显得很镇定,手拿一把杆秤,打开大门,那双历史遗留下来的小脚,在风雨中颤抖地踮起来,秤杆挂上了屋檐下的竹篙。奶奶吁了口气说:秤杆重千斤。有了秤,土屋的分量陡增,一场风雨是奈何不了它的。据说,秤可以称出一切东西的重量,当然包括风。也许,风害怕知道自己的分量,只好绕道而去,土屋恢复了平静。

若干年过去,奶奶像屋后开花的竹子一样老去了。以后每当风暴来临,我就会想起奶奶的那杆秤,我知道只要把秤放在心里,老屋也会平安如故,奶奶却一辈子也没有发现。心灵的暴风雨来了,奶奶,在心中什么位置可挂一杆秤?

住久了,老屋就总是我的家,即使很久没住了。回家看看的念头时常在心头闪现,推开屋门,隐约看见父亲在教我写字,其实他不识字,后来认识的不多的字,是我在写字时不小心漏掉,被他捡到了。但我认识的第一个字­——正,千真万确是父亲教我的,他说这个字笔画简单,只有横竖,不拐弯抹角。我书读得越多,这个字也越活泼,可以组成很多很多的词。父亲组词并造的一个句子却令我始终难忘:孩子,你得学会堂堂正正地做人。

定神再一看,屋里空荡荡的,潮湿阴暗。在万物长势正旺时节,屋后的竹笋钻进了屋里,它也来寻找自己的家园吗?和我们一同居住并不只繁衍了多少代的老鼠们,一定饿坏了吧?妈妈老说你们太聪明,能听懂我们人类说的话。为了保护家中木桶里不多的稻子、苞谷、麦子,地窖里的山芋,麻袋里的棉花及木箱里的衣服,我们一家几代人在和你们斗智斗勇,我们的智商总是超越不了你们的繁殖速度。政治家说:没有永久的敌人。如今,果然验证,我们搬走了,那只老黄猫早已送了人,你们打算何时搬家?

本文已被编辑[牙牙齿齿]于2007-9-10 0:06:03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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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牙牙齿齿点评:

老屋是我们成长的影子,看到老屋。犹如看到我们的童年!
问好!

文章评论共[1]个
子颖-评论

古香古色的文字!at:2007年09月10日 清晨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