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了父亲
不需要什么话说。父亲,参加了他姐姐的葬礼
回来之后,就一直容易发呆,沉默
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许多,灰茫茫的
大概有半年没有见过父亲了。他一直在上海
打工。上次还伤了眼睛,现在的视力
已经下降了。在这个秋天,我才看清了他
他的姐姐和稻谷一起沉睡在平原之上
这是他一直劳作的大地,暗涌着
他多少难言的悲痛和苦涩
我劝他节哀。他看着我说:人早晚都是
要死的,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你不要为我悲伤,就当我睡着了,你要
好好活下去……
听后,我的泪水不能自禁地流了下来
流了下来……
父亲,一个短暂的动词
慢慢地向前走。秋天到来的消息
已经无需证明。那些劳动的人
又要忙碌起来了……
父亲脸上那辽阔的平原就要丰收了
稻谷个个被时光压弯了腰,父亲
一镰一镰割倒他们,这是他认为的
简单的幸福
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充满苦难而又
需要耐心的事情。有一天
粮食从父亲的眼眶滚下来的时候
我能否将他们小心地接住?
父亲,可能是最后一个火热的动词
如果他走到生命的尽头之后
剩下的,只有一些名词,不疼不痒
敬重:正在变厚的父亲
干干净净地度完自己二十九岁的日子
比一片树叶更晚地接受
慢慢地打开收成,想着我那
衰老的父亲
生命的河流在我体内一天比一天迟缓
快要干涸。九月,沉重的
压在父亲的肩头,他一直默不作声
一生劳动的父亲,让我抬起头做人
越来越冷的风吹单薄了
他的身子,他很容易就会冷
还能触摸到他的身子。当时光越来
越轻的时候,他在变厚
变厚……
怀旧的人和一条道路
一条道路正在通过我的内心到达
怀旧的人。时光黑着虚暗的脸
看着我孤独地丧失收成
沉默的人,一天比天靠近衰老
我没有什么话语可以找回
对于我,幸福,是一件
奢侈的事情
这是九月的夜晚,风冷冷地吹着
这是大地的衣服,一天天天沉重
我怀念鸽子微涨的胸脯
这是一个诗人感觉孤独的时刻
时光是一个观众,看着
我一个人慢慢地,慢慢地
深入幽暗的大地,我身边
有无数果实成熟
和花朵开放的声音
悄然抵达
在内心深处,我义无反顾地搅动
水质的词语,渐渐冰凉的身体
在大地之上,怀念父辈的劳作
我写诗的时候,被夜色淹没的内心
一如这秋天的田野一样空旷
果实的沉重,敲打着
某些隐蔽的疼痛
我不是故意要写出这样的文字
我只是想无所隐藏或遮蔽
让我真正地敞开,悄悄进入
一个人孤独的夜晚
星群闪烁。稻谷之下的父辈正在做梦
怀抱着四季,朦胧地让我记住
而我将于这个时刻,站在流动的
月光之上,悄然抵达
这个秋夜,让我悲痛
秋风吹裂了我的嘴唇,吹裂了
果实。吹灭了时光在一个人
体内的燃烧
时光的段裂之处,泄露出一种
很严重的霉味。站在秋天的肩上
我多想搬走那些散落在大地上
无家可归的谷粒
飞鸟搅动的天空染疼了一个人的眼眸
视线,无法再次生动一个
忧伤的表情,还在路上披着苍茫
我终于可以安静而不动声色地面对
这个目中无人的秋天。让一些
腐败的力量,慢慢浸入这短暂的肉体
一片树叶在风中洗净自己布满罪恶的手
凋零的姿势给我,一朵失色的桃花
捧出逝去的气息,给你尽情享用
这个秋天的夜色,让我承受疼痛无情地
击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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