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阂
英轩
认识杰是因为一个叫玉的女孩。那时我对玉有些好感,就时常去找玉,杰也喜欢玉,在那里我们认识了。玉似乎不大喜欢杰,一见到我显得特别高兴,似乎有许多话要对我说,往往把杰晾在一边。杰于是对我没一点好感,甚至有些反感,这也难怪,我是他的敌人啊。
后来我认识了秀。秀没玉生得好看,也没有玉温柔,但她泼辣的性格,特别是那股机灵劲也招人喜爱。当然还有一点是我不愿启齿的,那就是秀的家庭背景很好,更利于我事业的发展。于是我果断的与玉断了关系。那天玉听完我的措辞后,定定的看着我,竟有好久没出声。这时杰来了,玉趴在桌子上突然抽泣了起来。杰楞楞的看着我们好半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我对杰说:“我退出。”杰的眼里掠过一丝兴奋,但很快就消失了。他突然一跃而起,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说:“你个混蛋!你怎么能这样,不付一点责任?”说着就举起拳头要向我砸来。玉站了起来,架在我们两人中间,一把推开杰说:“关你什么事?”然后又对我说,“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怏怏的出了门,走了两步,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玉已回到桌子边坐下,手趁着头,偏向里面。而杰却挤眉弄眼的向我做了个鬼脸。玉因了我的绝情,很是悲伤过一阵子,几乎把我恨之入骨,见面从不正眼看我。杰却意外的对我好了起来。几天后,杰来邀请我喝酒,这使我颇感意外。酒桌上杰端起酒杯先要自罚了三杯。我说,你这又是为何?杰说,这第一杯是为我那天的粗暴道歉;第二杯是为你的退出干杯;这第三吗,就为认识了你这样的朋友,干!我被杰的真诚感动了,也端起杯子陪了三杯。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
秀后来成了我的老婆。就在我和秀紧锣密鼓的准备结婚时,却得到一个消息:玉要结婚了。更让人惊讶的是,新郎不是杰。而是一个比她大十岁的城里人老贾。老贾曾经在我们镇某单位工作,后来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犯了点事,劳教过两年,回来后就被单位除了公职。听说那时自己开了家什么公司,具体干些什么业务不清楚,只知人们对他的印象极差。好象负了不少的债。我是那天黄昏遇到玉的。我说:“你这又是何苦呢?”她很异样的看了我一眼,说:“你不是就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吗?”我说:“其实杰是个很不错的人。”玉把头扭过一边,那眼里分明有泪花闪过,她停顿了一小会儿,突然说:“我嫁不嫁给杰,关你什么事?”玉这句话说的很重,然后转身跑开了。玉在我结婚的前一周结婚了。没请我参加,也没请杰。那晚杰说想请我喝酒。我去了,在一家小酒馆里。我们都相对无言,各自对着一瓶二锅头猛灌。杰喝得大醉,然后大哭,我想劝他,我说:“天下的好女人多的是,你又何必呢?”杰抬起头,用他那发红的眼睛看着我。好一阵,他突然象发狂一般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说:“你说,我那点不如你?”我推开他的手,淡淡的说:“我比你高五公分。”其实杰是个很优秀的人,十五岁考上中专,毕业后分到这里工作的。而我不过是接父亲的班才有了那碗饭吃。杰当时大概不会想到我会那样回答他,楞楞的看着我,竟不知怎么回答。走出酒馆的时候,杰说,他不想干工作了,我只当他在说酒话,在当时有那份工作是很值得炫耀的事。
数日后,当我再一次接到杰的电话时,我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杰竟真的辞了职,而且是在广州的街头给我打电话。
这以后大概有一年多,杰没一点消息。杰那时没有手机,不能联系。闲暇无事时,我往往会想起杰,不知他孤身在他乡还好吗?于是又想到玉,想到玉的温柔,不知她现在怎么样?开不开心?
有一天,单位正开会,突然电话响了,一看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接了却是杰。他回来了,说要请我们全家吃饭,在镇上一家酒店里。我想杰也许是漂泊厌了,想回来了吧。杰带回一个女孩儿,很秀气很乖巧很会讨人喜爱的女孩儿。杰对她很好,席桌上表现出了无微不至的关心,我老婆似乎对此并不怎么看好,中途推说身体不舒服,退场了。那女孩儿去洗手间的空隙,杰小声问我:“与玉相比,哪个更强些?”我说:“玉的头发没她好看。”
几天后,杰带着女友又去了南方。那以后,就时常有杰的电话来,而且都是好消息,什么加薪了,升职了,老婆生儿子了,自己的肚皮发福了,公司主持到国外旅游了,等等。每次我接到杰的电话,我都打心眼里为他高兴,他毕竟是我的朋友啊。
几年后,我已经调到城里工作。有一天,突然又接到杰的电话,他让我猜他在什么地方。我想了想,说:“你不会在香港吧?”杰哈哈大笑,说:“我回来了,在市里。”并说要请我到市里最豪华的酒店喝酒。我说:“几年没见,这顿酒一定得由我请,地点由我挑。”杰说:“不行不行,你挑地点,我请客。”于是我挑了市鸿鹄酒楼,那是一家颇有档次的中餐酒楼。我去时,杰已在包间等候了,还有其他几个人。杰显得很兴奋,典着他那微微隆起的肚皮不住的劝酒。他说,他这次回来是准备买房的,广州的房价太高,而且气候也不如内地好。他说,这几年他混的不错,目前每月有三四千块钱的收入。他问我:“月工资有多少?”我说:“一千左右。”他说:“就那几个毛毛钱,还跑得屁颠屁颠的,不如跟着我,一月搞个两三千是没问题的。”我笑,他也笑,然后又是喝酒。杰小声问我:“知道玉的近况吗?”我说:“听说不大好,好象离婚了。”杰很诧异,问:“真的?”我说:“听说老贾倒腾什么买卖,把自己倒腾进了监狱。”杰问,那玉现在呢?我答:“听说住在豪都小区。”
酒足饭饱,杰叫服务员来买单。服务员说,二千六百八。杰的脸色就有些红,手伸进裤兜里掏钱,许久没拿出来。我叫来服务员,在单子上签上我的名字。杰不依,定要给现钱,我告诉他,不用,有单位结帐。杰不信,经理来证实了,他才定定的看着我,然后说,好吧,国家的钱,不吃白不吃。出了酒店门,杰提议再去歌城消遣一会。我天生公鸭嗓子,不大喜欢唱歌,但碍于情面,又不能不去。到了歌城,杰和他另一个朋友唱得很带劲。杰的嗓子很好,以前没听他唱过歌,竟不知他有如此的歌喉。我一人坐在沙发上品着一瓶红酒,做了一个忠实的听众,杰见我一人晾在一边,硬要拉我一同唱,我说啥也不去,杰说:“要不你点一首歌。”我想了想,就点了一首平时爱听的《霸王别姬》,杰大概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唱得有些跑调,但却很动情。我也被他感染了,特别是唱到“天下谁是英雄”一句时,更让我浮想连翩。想想驰骋沙场的项羽,要不是富贵显摆,会落得如此地步?于是我又想到明末的李自成吴三桂,男人们,你们在争些什么?为谁而拼?
夜深了,我们从歌城出来,杰有些醉了,要叫出租车。我制止了,我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一辆桑塔拉停在了我们跟前。我让杰上车,杰疑惑的看着我问:“你的?”我说:“单位的。”到了市里我新买的房子里,杰看着我那装修得富丽堂皇的跃式房子,惊讶得不得了,好半天才问:“你狗日的那来这么多钱?”我说:“这都是老婆的功劳。”这话一点都没假,老婆下岗后,成天捣鼓买卖,挣的比我多许多倍。杰问:“你们这个小区叫什么名字?”我说:“豪都。”杰问:“那玉呢?”我说:“她住b栋。”杰很是奇怪的看着我,好一阵,才说:“原来你们住一起!”我说:“你别误会,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她住这里的。”杰说:“你不会说这里没有三百两银子吧?”
我没再分辩,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杰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留下一张纸条,说是回乡下看父母了。接下来的几天,没有杰的消息。我打了几次他的手机都说没在服务区。后来我回乡下出差,偶而遇到杰的父亲,一问,才知杰在回家的当天就返身去了南方。以后我又打过许多次他的电话,说是空号。
几年了,为这事,我常常检讨自己,到底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了杰?或者一句话?一件事?一个动作?不经意间给杰造成了伤害?
我相信,某一天杰还会来电话的。为此我的电话从不关机,也不会换号。
或许,某一天,杰突然就会出现在我身边。
我等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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