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人入居阳云轩小区两月有余,总是早出晚归,没有人知道她来自何方,工作何单位,更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和现在。
她居住的房子是一对老年夫妇移民前卖掉的,听说买主是一个年轻女性,通过中介买的房子,本人连看屋也免了。移民的老两口都搬走很久了,来来去去,众人印象中,那房门都是紧锁着的。
房子足足空了一年有余,在一个雨天的深夜,有卡车碾过水泥路面刺耳的声音,第二天,黑衣女人就出现在小区的红女绿男之列了。除了管委会王妈以外,没有人问及她的姓名,只听王妈喊她岳珊。
岳珊的年龄一直是小区人猜测的一项热指标,连我这个一向自诩高雅的人也不乏兴趣。大家眼里的她,不算漂亮,却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神韵,外带一抹雾里看花般的朦胧,让远视她的人莫名地会被感染到恬适。她的脸宠光洁白晰,稳重里笼着些许沧桑,喜一袭黑衣,或裙裾飘飘伴长发飞扬;或一套合身衣裤顶着光洁的发髻,偶尔配上光彩夺目的发夹,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又杂着点沉重,大家背地里都称她作“黑衣女人”。
岳珊在小区里一直独来独往,偶尔遇上王大妈,也仅止于轻颔香腮,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
可是有一天,岳珊却牵着一个两岁多的男孩子漫步在小区的石径上。这以后人们发现,每个朝阳初升的清晨和落辉斜映的傍晚,她都会牵着小男孩,漫不经心地从上下班的人群中走过,脸上挂着淡淡的从容和平静,小孩子则喜欢睁着大眼睛扭头四顾,机灵可爱的样子。王大妈告诉大家,小男孩是岳珊的儿子,叫岳定。
岳定看起来和我们家陈昊差不多大,浓密的黑发,平坦的后脑勺,宽阔饱满的前庭,圆圆的下巴,一双不算太大但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稚气和清澈,与他妈妈相映衬的是那橙色系列的baby服,就这样一黑一黄地漫步在小区的石径上,天长日久,都成了小区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那天在阳台上忙着给兰花草精心梳理的丈夫都看愣了,回头看我站身后,居然吓了一跳,“这就是你常叨念的黑衣女人吗?她住进来多久了?”
“有两个多月了。”
“那是她的孩子?”
“是的,王大妈说叫岳定。”
“她丈夫哩?”
“不知道,压根就没见有男人来过。”
“哦?!”
看丈夫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淡笑,“嘿,这年头,没丈夫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说不定她只需要孩子不需要丈夫哩。”
“瞎说”,丈夫反映有点过度,“哪个带孩子的女人不想有个男人依靠?”
很快就到新学年开学了,我和丈夫带儿子去幼儿园报名,居然看见岳珊手上拿着报名表,正极力向报名处的工作人员解说什么,旁边站着她的儿子。小岳定扭着身子和头四处瞧,看见我们,竟晃着两只小胳膊走过来。以前我带儿子散步的时候,也会在小区里遇上岳珊和她的儿子,尽管没打过招呼,但大家都有个面熟,看来这小家伙还真认出我们了。
小岳定走过来后瞪着明亮的眼睛看丈夫和儿子,然后伸出他的手,儿子也伸出了手,两只小手牵在了一起,小岳定甜甜地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冲儿子轻声地叫了一句“小哥哥。”
岳珊回头不见了儿子,赶紧四处找,看到儿子和我们后快步赶了过来,礼貌地冲我们点头,”谢谢,谢谢你们帮我看住了孩子。”
“没事,小岳定只是认出了我们,过来找我们家陈昊的”,我说。丈夫也堆着笑脸点头,“是的,他没想跑远,就是来找我们”。
看到岳珊有些生分的眼神,我连忙介绍,“这是我老公,叫陈源。”
岳珊显得有点木然地点头“陈先生好”,丈夫也连忙回点了下头。
“你们家岳定啊,小小年龄真可聪明”,我夸到,“挺懂事,还叫我们家陈昊哥哥哩”。老公也跟着搭讪,“是啊,很可爱,很聪明的孩子”。岳珊象所有的妈妈一样,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孩子,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意,不过那抹笑意消失得太快,转瞬就没了踪影。我正迷惑间,还是男人理性一些,丈夫冲着她手上的报名表问,“怎么了,孩子报名有困难吗?”
岳珊忧郁地点了点头,“说没有户口”。
“那可怎么办?”我也急了,“没户口不就上不了幼儿园吗?”
岳珊平静地点了点头,垂着双眼叹了口气,又紧紧地咬了咬下唇,原本红润的下唇马上变得腥白了。
我连忙安慰她,“不要紧,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岳定的户口在哪哩?”
丈夫冲我挖了一眼,岳珊只是轻轻地摆了摆头,无奈地一笑,“岳定没有户口”。
“怎么这样呢?那孩子以后上学不都成问题吗?你当初怎么就没给他报户口啊?”我真的有些急了,如果有户口的话多好啊,和我们陈昊一起上幼儿园,正好是个伴。
丈夫又瞟了我一眼,正想说什么,却给岳珊的话挡了回去“我不想把孩子的户口上在下面。”
下面,岳珊说的下面是哪里?我正想问,不料丈夫先出声了,“这样吧,幼儿园的园长和我交情不错,我去找找看,兴许能说个人情,总不能耽误孩子上学吧,户口的事以后慢慢再说。”没想到对人情事故一向淡漠的丈夫也有这样热心挂肠的时候,我顿时感觉脸上添光溢彩了,又生怕岳珊不同意,赶紧推了丈夫两把,“快去快回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自从儿子和岳定成了同班同学以后,岳珊就对我们随和了许多。不过也只仅于此,在小区里,她母子就和我们一家人处得热闹,与外人仍是保持距离外的漠然。
岳定上幼儿园了,岳珊也没在家闲着,说是在一家超市找到了份差事。偶尔遇上上下班时间上的偏颇,她也会主动地请我们捎上岳定,反正我们家陈昊都是车子接送,一个两个都是接,我们自然是很乐意了。再说两孩子一起上学更开心,陈昊也因为有了岳定的影响变得乖巧听话许多了,以前独生子女的专横他一样都不少,不想一个小小的岳定竟让他改掉了一些平常时我们总在强调的小毛病。
有趣的是一次我和丈夫一起接两个孩子,在幼儿园的门口遇上丈夫以前的同事,竟误以为我们生的是双胞胎,还瞎羡慕了半天。当我们解释说是两家的孩子,她还将信将疑地瞪大眼睛瞅着两孩子说“太象了,长得也象,如果你们不说,谁都会以为是双胞胎。”丈夫机械地笑了两声,“小孩子呗,看起来都是一个相”。
时间一久,我对岳定的喜欢更是与日俱增,巴不得自己也有一个这样聪明听话的小儿子,我主动向岳珊提出认岳定做干儿子,岳珊则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你喜欢就好,就怕他没有你说的那样好”。赶上岳珊加班,我会主动担起照料她儿子的义务,还乐此不疲,丈夫也不管不问地由着我折腾。
那段时日我真的感觉自己就是一对双胞胎的母亲,走哪儿都牵着两个孩子,在不名者羡慕的眼神中,心里溢满了幸福的感觉。有几个晚上,我还把岳定留下跟陈昊一起过夜。而岳珊,时间久了也似乎习惯许多,由以前的感激万分变得随意了,这正是我喜欢的处事风格,太过于计较反而让人生分,我是真的出自内心里把岳珊当成了我的姐妹,把她的儿子当成了我的儿子,只是她对于我,似乎总感觉不够亲近,我以为都是交往时间短的原故,相信日久一些,我们一定会成为彼此的知心姐妹。
那天晚上岳珊又是晚班,小岳定前一晚也在我家过的,所以那晚十点钟过后,下夜班回来的岳珊来敲我家的门,我正在两个孩子的房里陪着,陈源去开的门,听到岳珊说来接岳定,陈源告诉她孩子睡着了,就让他在这里睡吧,明天再带回家。岳珊没有理陈源的话,径直走了进来,冲我笑了笑,感觉有点不自然的样子,“我来接岳定,我们可能明天要回老家一趟,”
“老家有事吗?要是有事你就一个人回去,何必带上孩子。”
岳珊无语地摇了摇头,“我带他一起回去,免得老麻烦你们”,说完就去抱床上熟睡的儿子。
岳定睡得很沉,在岳珊加重的摇晃下睁开了眼睛,一副迷茫的眼神。我们都凑了过去,他却一个骨碌扑进了丈夫的怀里,娇气地唤了两声“爸爸,爸爸。”
岳珊一个急抓拉过了丈夫怀里的岳定,“这小子,乱叫什么”?小岳定定睛看清了妈妈和她眼里的怒气,连忙抱着岳珊的脖子说“妈妈,我错了,我以后不叫爸爸了”。岳珊二话没说,抱起岳定急步离开了。丈夫和我都愣在那里,我感觉岳珊太小题大作了,孩子那么小,从小没有父亲,不就是叫错了一个叔叔,值得那么紧张吗?
第二天我是在急促的门铃声中醒过来的,拉开房门,岳珊抱着儿子站在门外,两眼红肿得厉害,脚边放着行李箱,手里还提着个大包裹。看见我出来,有点难为情的样子,仍是习惯地咬了咬嘴唇,尔后对我说,“不好意思,情况有变,岳定我不能带回老家了,可这个城市我没有一个亲友,你能帮我照料他吗?”
看她不安又焦虑的神情,我一口答应下来,“好啊,你放心去吧,孩子就交给我们了,反正他也习惯了和我们家陈昊在一起生活,我们会好好对待他的,你专心去做自己的事。”
“真的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如果孩子不听话,你一定要当自己儿子一样的管教。”
“会的,象他这么好的孩子,哪用得上管啊。”我觉得岳珊有些忧虑过度,不就是离开一些日子嘛,又不是不回来,用得着交待那么多吗?还用那种感恩戴德的眼神瞅我。
我从岳珊手里接过孩子的时候,分明感觉到她一阵颤抖,紧接着又接过她另一手中的包裹,“里面都是他的东西”,说话间岳珊眼里泛着莹莹泪光,声音也有点哽咽,看了看手表,不舍地伸手摸了摸熟睡中儿子的脸蛋,扭头快步离开了,边下楼梯别抹眼泪。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我的心情也莫名地沉重起来。
安顿好岳定,回房和丈夫说起岳珊托孩子一事,丈夫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她没说为什么不带上孩子吗?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啊,人家不说我也不好问,免得她多心,以为我们不愿意帮忙。”
丈夫若有所思的神情让我连问了两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丈夫只是抓了抓头发,没有说什么。
我没想到的事情还是在丈夫日渐增添的焦虑中发生了:岳珊竟一去不复返。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
小岳定由最初的吵闹变得沉寂既而又恢复活泼了,此时岳珊丢下儿子已两个多月了,她没给我们一个电话或一张纸片,就象这个孩子与她根本无关一样。我百思不解,岳珊为什么就这样丢下儿子在我们视线里消失了?是老家事情没处理完?还是岳珊出了什么意外?善良的我想到后者就是一阵颤栗,不会的,她看起来那么善良平和,她会回来的,必竟这里还有她的儿子岳定哩。
因为岳珊的消失,我和陈源真正地多出了一份负担,小区的人都羡慕地说我们白捡了一个儿子。可是当夜幕笼罩人间,万家灯火闪耀光华的时候,就着淡薄的灯光,瞧着小岳定和儿子那熟悉的睡姿,我总会想起岳珊,她此刻在哪里?心里会不会有太多的牵挂绞绊着她?让她吃不香睡不甜呢?我曾经离开过儿子几天,那真可谓度日如年,如坐针毡啊!那么岳珊哩,是不是此刻也如在火炉上烤着般地思念着自己的儿子?
岳定伸了一下腿,一个翻身,嘴角隐隐闪着湿润,哈,连熟睡流涎也和我们家陈昊一样,可爱极了。如果真是我的儿子该有多好啊,我将会是天下最幸福的母亲。因为爱他,我和陈源都极力善待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不想让岳珊的抛弃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丈夫也越来越偏心于他了,总说没妈的孩子可怜,每当这个时间我就反驳,“谁说他没有妈?我就是他亲妈。”
那个中午正要下班,突然幼儿园来电话找我,说是有件事情一定要立即联系到岳珊。直觉告诉我一定与岳定有关,我告诉他们岳珊离开了,把儿子托付给了我,现在我就是岳定的监护人。
当得知岳定在幼儿园玩滑梯摔伤头部,血流不止正在医院抢救时,我整个人吓呆了。岳珊不在,孩子总归是别人的,我该怎么办?“快打电话你老公啊,他离医院近”,旁边的同事提醒了我,拨通陈源的电话以后我都快要哭出来了“不好了,岳定在幼儿园摔伤了头部,血流得太多,正在医院,怎么办?......”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急救室外站着幼儿园的园长和岳定的老师,一副焦急的样子,没见着陈源的影子,他离得近,又有车,应该早就到了。园长和老师看见我还连声追问“跟岳定的妈妈联系了吗?她怎么没来?”
我告诉他们,“岳定只有一个妈妈,而岳珊不知去向也有两个多月了,他现在是我们在养着。我丈夫呢?他应该早来了啊?”
园长向急救室里呶了呶嘴,“在里面,医生说岳定需要输血,可血型是极罕见rh型的,医院的血库没有这样的血,所以需要他的家人能来给他输血。还好陈源来了,正好他就是rh型的,他现在正在里面给岳定献血哩。”听完园长的话,我的心终于稳住了节拍,找个椅子坐了下来。上天保佑,幸好陈源是这种血型,不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我真的不敢想象得太多,只求岳定有陈源给他的血液,能尽快地好起来。
小岳定醒来的时候我们都在病床边,他一看见陈昊,就开心地笑了,虚弱地叫了一声“哥哥”,扭过头看见陈源,又叫了声“爸爸,”,见我也在,又跟着叫了声“妈妈”。我扑上去,搂着小岳定流下了幸福和辛酸的泪水,这孩子就是一个人精,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讨好于人,他就是上天送给我的第二份大礼,我甚至想不管岳珊是怎么打算的,我都决定要这个儿子了。
我想为岳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上户口,我去单位开上户口证明,管计生工作的领导告诉我,“你这是违法收养,要罚款的”。我无所谓,只要能给小岳定一个身份,家我都愿意让他和陈昊平分更何况一点金钱。
就在我兴高采烈地拿齐报户口的证明来到派出所后,户籍民警告诉我,缺少了一份最关键的东西——岳定的出生证明。我泄气了,别的东西都好说,可是这个我没有办法,我不是他的生母,我哪来他的出生证明?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想到了岳珊临走时给我的包裹里有一个小匣子,当时我没顾上细看,她说是岳定的东西,或许里面会有岳定的出生证明。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在属于岳定和儿子的房间里找到了那个小匣子,竟然还锁着个小铜锁。顾不了那么多,我找出钢丝钳撬开了锁,里面真的放着岳定的出生证明,压在一块碧绿的玉石下面。我连忙取了出来,翻开出生证,还夹着两张相片,一张是岳珊抱着才满月的岳定,清瘦,恬静,眉宇间隐着淡淡的忧郁。另一张却是岳珊和陈源的,我一下子傻了,他们俩那相依相偎亲密的模样,让我无法与他们平常时的生疏划上等号。难道只是一个长得和陈源极象的男人吗?不,我很快的否定了,我清楚自己会认错世上的一切东西也不会认错丈夫的,因为他是陈源,是我相濡以沫近十年的丈夫。
翻过相片,背后有一行清秀的行书:
“如果上天厚爱咱们,我会为你留下一个孩子!
岳珊陈源
2001年6月27日于老城”
一切真相大白了,连平常时所谓的“错误”也都恰如其分地归了位,只剩下我是整个事件里的后知者。
没错,那个时候陈源正下派到“老城”蹲点,明明可以每周回家的他总是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当时只以为他工作忙,再加上我怀孕期无暇顾及,没想到他却是事出有因的,而这个因还结出了如此大的果——他们之间竟有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再看岳定的出生证明,上面的时间是2002年5月8日,在老城县人民医院出生的。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前都是岳定和陈昊相同的长相,还有岳定冲着陈昊叫哥哥,冲着陈源叫爸爸的娇昵样,那相同的罕见的血型......
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在所有的证据面前,陈源承认了和岳珊之间长达半年之久的恋情,也证实了岳定就是陈源和岳珊的儿子。剩下不能让我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岳珊了,她为何来到了我们身边却保持默默无闻,最后又莫名地消失,甚至连孩子也不要了?
半年后,我收到了一封信,信是岳珊从老城寄来的,岳珊在信里抛开了所有的顾虑给了我最后的答案。
岳珊告诉我,直到她领着岳定站在陈源面前之前,他并不知道岳定的存在。而她之所以舍弃原有的平静日子生下岳定,除了自己对陈源的约定“如果上天厚爱咱们,我一定会为你留下一个孩子”外,还因为医生告诉她那是她最后做母亲的机会了,那天躺上手术床后的她最后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为了不让丈夫和家人疑心,岳珊借一次争吵的机会离开了家,去了南方一个城市,租了一间民房住了下来。凭着丰富的思维和较强的文字功低,她找了份杂志编辑的工作。为了攒足孩子的生育及后期的生活费用,她利用所有可用的时间拼命地看稿写稿,哪怕是在妊娠八个多月大腹便便的时候,仍然坚持吃工作餐,挤公车上下班。
岳珊最后决定回老家生产是因为孩子胎位不正,她知道生产是一种可怕的事情,如老人们常说的“娘奔死,儿奔生”,她想念离开了八九个月的父母和丈夫、儿子,尽管每次她都硬着心肠挂断丈夫的电话,其实心里早跪在地上千百遍地乞求他的原谅了。
回到老城的岳珊没有回家,直接住进了县医院,三天后生下了她和陈源的儿子,岳珊给他取名岳定(约定)。满月后的岳珊带着孩子又一次悄悄地离开了老城。回到南方,岳珊仍拼命地工作,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出差来到了我们所在的城市,突然就想看看陈源,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那次悄悄来过小区的岳珊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印象,她最大的收获就是得知那对将要移民的老俩口卖房的事情。回到南方后的岳珊很快通过中介买下了那套房子,当时买的时候是想着日后给岳定的,因为那里有他亲生的爸爸和同父异母的哥哥。
岳珊说她压根就没想要打扰到我们的生活,但是随着小岳定的开口讲话,叫得最多的就是爸爸,而岳珊只能拿出仅有的那张自己和陈源的合影照,告诉儿子,照片上的男人就是他的爸爸,爸爸去了很远的城市工作,等岳定长大了就可以去看爸爸了。可是后来一个幼儿专家的讲座让她改变了想法。专家说,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会缺少对社会的亲和力,他们的心境要相对狭隘许多。正常和睦的环境是造就优秀人才的必需条件。专家甚至呼吁:我们给不了孩子未来,但我们可以保证孩子的今天,使其快乐,健康的成长就是父母给孩子最好的爱。
为了岳定能健康的成长,岳珊想,哪怕不能被父亲宠和爱着,能让孩子知道父亲是谁,能远远地看着父亲生活也会有益的。就这样她带着儿子来到了陈源身边,默默地陪儿子感受着陈源的一切。
她没料到的是有一天我和她会成为朋友,更没料到我会珍爱岳定,并视岳定如己出。所以当原来的家庭需要她,她不得不回去的时候,她两难了。想到自己对丈夫和孩子整整四年的相骗,她满心里都是说不完的愧疚,可是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回去,又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也想过把岳定送人,可是一时之间送给谁?不说岳定会否适应,人家会疼爱他吗?就这样岳珊考虑了一个晚上,也痛苦为难了一个晚上,天亮以后,透过晨曦远望我们家的窗台,她终于作出了决定;把孩子交给我和陈源。
如今她已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尽管有对岳定的想念,但更多的是对我的愧疚、对家人的弥补之意。岳珊在信的最后请求我,“岳定还小,他会很快忘记我的,我别无所求,只求你能视他如陈昊一般,同时也请求你原谅他自私的母亲,我将为给你造成的无法弥补的过错羞愧余生......”
三个月后,我拿上岳定的出生证明再次去了派出所。
回家的路上,坐在丈夫车子的副驾座上,颤抖地摊开户口本,刚打出来的岳定的户口页面上还透着清新的油墨味道,而与户主陈源关系一栏里豁然印着“儿子”的字样。
本文已被编辑[水中鱼天空鸟]于2007-9-4 11:37:05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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