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街上偶遇中学时的同学。一别数十年,此番相见,自然倍感亲切。于是,顾不上找个清闲的地方,就在路边的树阴下畅谈起来。
当然,是由互问近况,切入话题的。
他抱怨地说:“前年,我就下岗了,算是内退。本来,是轮不到我的。他妈的,厂长腐败,收了人家的礼,就拿我开刀了。一月就三百多块钱,肉都不敢天天买。”
我知道他是有技术的,也才四十多岁。按理说,是不该这么早就退下来的。于是,就略表同情,说了几句。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说了一下近况。无非是还稳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可没有一点显摆的意思。相反的是因他境地不佳,我还隐瞒了一些,如职称、收入之类的。
殊不知,他一听我说是教师,就说;“你们当老师的最好了。他妈的,教育腐败!现在的老师都会捞钱。钱多的,数不过来。你算是走运了。”
他那愤慨,让我很不自在。虽说我衣食无忧,但莫说捞钱,就连拿钱,也没大把过呀?毕竟从事的是“斯文”的工作,我也只能忍着,“斯文”地说:“你这话从何说起?”
他的愤慨变成了愤怒,声音就高了八度:“怎么不是?择校费几万块,还有这费、那费的。还有,搞家教,一节课就是几十块,一收就是几十个学生。那钱,还不要拿麻袋装呀!”
坦直地说,他说的并非无中生有。但是,以偏概全。一座城市,几十、几百所学校,人们挤的就那么几所。何况,那几所也不是都乱收费的呀?我是个职业学校的教师,莫说搞家教收费,只怕我倒贴钱,也没学生上门。这些,我无法一下子说个明白,何况要改变一个人固有的认识,更非一朝一夕的事。我不想和他纠缠这事,就顾左右而言他。
“你这是上哪去呀?”
我转移了话题。谁知又撞在他的枪口上了。
“我刚从医院出来。我妈病了,住院了。他妈的,医院更黑,比周扒皮还黑!就是一个拉肚子,还要住院!光检查,就去了近千。一交就是五千,真是病不起呀!”
我知医院的事,也就不敢妄下断语。可是,我就觉得奇怪,刚才见面时,他可是一脸的喜气呀?于是,我就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这个意思。
他笑了笑,说:“刚才,我找了个人,他小舅子就是那内科的主任。主任答应了,尽量降低住院费。还说,转一些费用到那公费的病人身上。这下,我就没那么要紧了。”
我听了,愕然。许久,说不出话来。
他问我,这是要上哪去?我告诉他,我骑摩托违规,被电子警察记录在案,这是要去交罚款。
他问:“几次?罚多少?”
我说:“三次,五百。”
他笑笑,说:“你掏三百吧,我帮你搞惦。”
我惊诧了。这记录在案的事,也能如此解决?
“我下岗后,就干这事。”
他问了我的车牌号,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久,对方就回电话了。结果,我的违章记录就消失了。事情就这么简单。现代化的通讯手段,解决问题太方便了。
我掏了五百块钱给他。他只要了三百,说是他怎么能收老同学的钱呢?当然,他也不会垫钱。那三百就是给对方的酬劳。
他说:“晚上有事吗?没事,我们聚聚。”
我哪有什么事?只是,我觉得多年没见,和他似乎有些陌生了。但毕竟是老同学,他又帮了我的忙,酬谢也是应该的。
我就说:“没事。上哪?我请。”
“哪要你请?有个饭局,一起去就是了。”他笑笑,不无炫耀地说,“有个人建房没办手续。我帮他搞惦了。他请。一条龙招待,有兴趣吗?”
我确实服了。他从工厂下岗了,却在社会上又上岗了。这天地够大的,还真有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的意味呢。
同时,我陷入深深的沉思中。他对别人的腐败深恶痛绝,可自己的呢?却津津乐道。
呜呼,反腐真是任重道远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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