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董玉洁笔下的玲儿
四天前去成都作三个月一次的例行复查,长途颠簸,本就痛入骨髓的腿更痛了。前天夜里,整条腿痛得家里若有斧子剧子,我会毫不犹豫地把它砍作几段剧成几截,在和友人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哭了。 自15年前初冬手术后到前天夜里,那是我第一次为痛而哭,哭过后自卑和颓废又生。友人下线走后,关脑时看见了那本放在梳妆台边十个月的书,拿起来打开第5页,羞愧感又生。
董玉洁的散文〈玲儿,玲儿〉(《散文》2006年10月刊第5页),已读了二十多次,我每次都是一字一行泪地读,这次也不例外。流着泪读完全文,合上薄薄的书,闭上眼,脑海里便又出现了一幅令人心酸不已的画面。以板凳为腿的女孩,仰望着湛蓝的夜空,天上的明月星星在她的眼里闪烁。一双长着厚茧的手,托着腮,唇紧抿着,眉微蹙着。女孩身后是枝繁叶茂的皂荚树、大枣树,树上是肥大溢香的皂荚和半熟的枣,皂荚树大枣树后是苍茫的夜色,苍茫的夜色中是隐约的原野,原野的远处是大千世界。
从2003年春困于病榻后,四年来一直订阅着《散文》、《散文百家》、《中华散文》、《青年文学家》、《青年文学》、《岁月》、《杂文》、《山花》、《随笔》、《文学自由谈》,书中虽篇篇都是佳作美文。但让我流着泪读完的只有董玉洁的〈玲儿,玲儿〉,在他笔下一个充满希望,坚强、无私、纯洁的残疾女孩如一束虽苦涩,却不失香馨的野菊展放在读者的眼里心中。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又轻轻地打开书,看着第5页左上首的“玲儿,玲儿”四个字,又一次回忆起九二年至零三年虚掷的14年光阴和自卑颓废的心情,我,又羞愧万分。
一九九二年秋末被庸医误诊初冬术后髋关节溶合了,股骨头因骨膜被损供血不足缺血性坏死,不能跑,不能蹲,不能久走,不能坐矮凳子,因此便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最悲惨的人。常在残腿疼痛难忍时在心里恶毒地咒骂当年的误诊医生白,也常在耄耋之年的人们健步如飞时嫉妒他们,常在看见同龄姐妹们穿着漂亮的高跟鞋、连衣裙时骂苍天的不公,叹命运的多舛。
而董玉洁笔下的玲儿呵,比起她,我不知要幸运多少倍!至少我上过学,虽然四年级没读完便辍了学;至少我结了婚生了子才残疾,有天伦之乐可享;至少我被爱过,虽然短暂得如昙花一现;至少我活到了现在,虽然随时都会病变死亡;至少我可以在阳光明媚的三四月出去赏春踏青,虽然赏春踏青后要在钻心彻骨的疼痛中呻吟好久;至少我可以走,尽管每走一步病腿直哆嗦;至少我还拥有一条健康的右腿,可以常用它倚着窗台看蓝天白云飞鸟细雨飘雪朝霞夕阳彩虹月色星光灯火车来人往;至少我可以忍着疼痛去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只要我愿意。比起四肢健康的人,我是不幸的;比起不能行走以板凳为腿的玲儿,我又是幸运的!
自15年前手术后,我总是把自己与正常人比,越比越自卑,越自卑便越颓废。在自卑颓废中我丢下了辍学后紧握在手里的笔和字典,不再自学求知,不再求索追求,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虚掷光阴年华。还好,这几年以床为伴与书为友,自卑颓废没有了,拾起了笔和字典,不再虚度时光,自强不息,奋发着,向上着,拼搏着,努力地活着。与书为友,懂得了什么是人生的真意自我的价值。对心已远去的丈夫,对视我如路人的公公婆婆,对为送他们上学延误了治腿最佳时期恩将仇报的小叔小姑,对邻居行人卑夷的目光神情也释然了,不再把恩恩怨怨放在心上,对亲友多了牵挂,体谅,宽容。活着比什么都好!其它的,都不重要。只要有一颗健康向上勤奋的心,我便对得起我的生命!
玲儿,玲儿,仰望星空的玲儿,让我感动,自勉,自省,反思的玲儿呵,如果你没有去另一个世界,我想与你做朋友,做姐妹,把爱给你,把友谊给你,让爱和友谊温暖你孤独的心灵!
玲儿,玲儿,董玉洁笔下坚强善良纯洁无私的玲儿,活在我心里的玲儿,你听见了吗?
玲儿,玲儿,令我不忘奋发,向上,求索,拼搏的玲儿!
2007年9月1日凌晨1时45分与剑阁老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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