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来了，没想到来的这么的潇洒和自如。前些日子媒体还说今年的秋老虎要比往年来得剧烈，可是没想到一场入秋的大雨把一切都浇的面目全非，早晨起来竟然有了丝丝的凉意，让人有了一种走进收获的感觉。

没有印象，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区的门口多了几个擦皮鞋的人。每当下午回来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吆喝的声音。开始我倒是没有太在意；因为每当到了下午回家的时候，身心多有疲惫，谁还有心情去坐在那里打点自己的足下之物呢。

不过偶有心情好的时候，也有想给家人留点好印象的冲动。可是我们这个小区本来很小，里边住的又都在一个大政府里上班，所以有时还怕别人说什么闲话。如今这个社会说来也是怪异，许多事情是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

明明自己已经是流氓透顶了，还要指责别人有点色迷迷的眼神；明明世界里都已经无法盛装可怜的心境，却到处还要吹嘘这样那样的伟大。社会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这样那样的奇怪现象，可是有人总是能找到自欺欺人的解释和说法。

记得前几年社会里突然出了点社会治安的问题，就在大家议论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的时候，我就遇上了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我曾经是军人，也不知道因为军营的生活留给我的记忆太深，还是在我的生命深处真的就有一种先天的破坏基因。

在儿子刚懂事的时候，我就喜欢给他买各种各样的玩具枪械。既然是儿子，我想就应该有些东西让儿子早早的感受。原想将来交给社会一个像样的生命。可是谁料一天晚上，我正在客厅里和儿子看足球赛，突然走进来五六个公安警察，看架势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大敌。我那儿子生性软弱，一看到这情景，一时都有些犯傻了。我倒是多吃了几年的粮食，对于这样的场面还没有多少可害怕的。

“你们这是……”我坐在沙发上没有起来，其实也就是对他们的一种不满。

“有人举报说你们家有不少玩具枪，是不是？”好像是这几个人的头儿，直接就入了正题。

“有，不少呢。怎么……”

“你没有看到公告吗？”其中的一个开始说话了：“这些东西是要收缴销毁的。”

“为什么？”我问。

“因为社会治安的问题。”看来他们也是奉上级的命令前来的，不然怎么能这样的对答如流呢。既然是上边的意思，我也不能说什么，就让他们到我们家的储藏室里把儿子那些大大小小的玩具枪械统统拿走了。他们临走的时候不知道谁还撩下一句话：“好家伙，这些东西都够装备一个大黑帮的。”

本来我是想说点什么的，可听到最后的这一句话，我什么也不想说了。不过儿子不干了，哭着闹着要我去把他的玩具给要回来。这怎么可能呢，当年秦始皇焚书坑儒我还不理解，现在总算明白了一点其中的奥妙。只是我那可怜的儿子年岁还小，他是不知道自己的玩具也能让一个社会的统治出现问题。

其实想来谁都可怜，最近许多网站被封了，说是因为有敏感的话题，因为要开什么会，怕引起不必要的事端。这么大的一个中国，什么能没有，不过我倒是觉得现在有不少的事情就是神经过敏。本来该过敏的却没有过敏，不该过敏的却过敏了，有时过敏的没有道理。不过如今就是这样，说也这样，不说也这样，说了也许是不恭，可不说又觉得实在是在糟蹋生命的本源。

本来是说擦皮鞋的，怎么不经意扯了这么远，难怪人家要收玩具枪，人家要关闭网站。呵呵，还是说擦皮鞋吧。因为有了那种想给家人惊喜的想法，所以每次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我就有意放慢了脚步。离小区门口最远的一处坐着一位看上去最多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每次看到我她总是朝我笑笑说：“叔叔，擦皮鞋吗？”一连好多天都是一样，总是那种稚气的面庞，总是那么的热情。

“你多大了？”我坐下来就问，只是想证实自己的感觉，因为在当今社会里，我自己已经感觉自己多少有些麻木不仁了；常常分不清良莠，看不出所以然来。

“我十三岁了。”小姑娘说：“叔叔，我叫菊子，在你们这里已经好长时间了，我天天都能看见你从这里过，可是你从来不擦皮鞋。”小姑娘看来还真是有几分老练，知道我能成为回头客，所以我还没有问她别的什么，她却一股脑的都说给我听了。

“那怎么不上学？”我问。

“妈妈有病，爸爸和坏女人走了，我也走不好路，所以……”小菊子说到这里把头底下，很熟练的在为我擦着皮鞋。听小菊子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她身边放着一双拐，她的双腿已经都严重变形了。

“你这是……”其实我看出来就是小儿麻痹症，只是我不敢承认，按照她的年岁，中国早就向世界宣布了中国已经没有小儿麻痹症发生了，就是说已经绝迹了。可是……

“是小儿麻痹症。”小菊子说：“妈妈说我还吃过糖丸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能得上这个病。”是的，可怜的小菊子她怎么能理解呢。当今的社会，连中国最高的药检总局局长都可以怂恿制造假药，说说看，还有什么样的事情不能发生呢。

“现在上学不是都免费了吗？”我问。

“学费不收了，可是其他的收的可多了，水电费，卫生费，补课费，还有暖气费，微机费……，总之我和妈妈是实在没有办法负担，所以才……”小菊子显然是不想多说，因为在这个下班的旺季，她可不愿意和我这个吃着皇粮的国家公务员闲扯淡，因为她要用自己勤劳的小手才养活自己和妈妈：“好了，叔叔。”

我递给小菊子两块钱，可小菊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叔叔，我没有钱找你，今天你是第一个客人。”

“不用找了。”我说。

“那不行。”小菊子看起来还有几分倔强：“妈妈说了，不能多收客人的钱，做人应该诚实才行。”

“这……”我没有想到小菊子会这样说。说心里话，我是实在不忍心坏了小姑娘的心思，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留给她什么：“那这样吧，明天我再来擦，你看怎么样？”

“那就谢谢叔叔了。”小菊子看起来很高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一点也没有喜悦的分子和感受。

回到家，妻子看了一下墙上的表说：“今天怎么回来迟了十分钟呢。”看来四十的女人还就是精细，不光把家给你料理的井井有条，而且还把你给爱得喘不过气来。

“咱们小区门口有个小姑娘在擦皮鞋，我就……”我是想看看妻子的脸色再往下说，可是没想到妻子的话让我有点那个……

“你说的是小菊子吧？”

“怎么，你知道。”

“我们认识好长时间了，你的那些皮鞋其实都是她给擦的。”妻子说：“可怜的小姑娘，真不知道她和妈妈今后怎么生活。你说社会就不管这些人吗？”

“原来是这样呀，我还以为皮鞋都是你给擦的呢，弄了半天……”不过话说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妻子的用意了，于是嘿嘿笑了：“我说你手艺怎么提高的这么快呢。”

“人家在问你这个吃大家税收的人话呢，你打什么岔呀。”妻子说：“电视上不是天天说什么都好了，社会保障也加强了，可是象小菊子这样的可怜人为什么还是这么可怜呢？她才十三岁呀，难道……”

“我……”

“去，把这盒饭给孩子送过去，她说要到晚上才回家呢。”妻子说着从饭桌上拿起已经打包好的米饭和菜，递到我手里说：“人民真是白养活了你们这些人。”

“我去送。”要是放在其他时间，我可是不愿来回爬这费劲的楼梯，可是今天我真的想赶紧离开妻子，天晓得她还要说什么话，再说，我真的都不敢保证自己不会从窗子跳下去。

来到楼下，小菊子又是一个人静静的呆在那里，热情招呼着来往的行人。她看见我向她走来，还是那种笑容：“叔叔，去加班吗？”

“不是，是阿姨让给你送点吃的。”

“你说的是权阿姨吗？”小菊子说：“阿姨可是个好人，可我怎么能这样呢。”

“别说了，快点趁热吃吧。”我这时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

“叔叔，这是你的两块钱，你也是好人，这钱还给你。”小菊子说着把钱举到我跟前。

“你这是……”

“傻孩子……”我想摸摸小菊子的头，可是伸出的手竟然盛住了自己的泪水……

妻子骂的好，人民养我们这些人六人五的混蛋到底有什么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