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浮沉沧桑数百年,烟云易散,邵华难留。沉淀下来的那些,都可以叫做历史。翻过去了的日子,就成为了历史。
经历市场经济铺天盖地的冲击,史学,早已不再是学界的常青树。然而,历史,终究是树。本有青山在,何怕没柴烧?
历史的舞台上,多的是奸邪谄媚、庸庸碌碌的足迹。少的是两袖清风、有所作为的脚步。轰轰烈烈,你方唱罢我登场,终究也落得个白茫茫大雪真干净。抹不去的,是历史的车辙。一如那个在莫高窟的塔身留下碑文的道士,王圆箓。
怎么说,他也是历史的罪人,至少是敦煌莫高窟艺术的罪人。在那个愚昧的年代,他,不幸而逃到了敦煌,并且当了莫高窟的家,把持了那些瑰丽的艺术。
他把那个艺术的盛库,叫做家。在自己的家里,没有不可以碰触的东西。包括那些经卷,那些壁画。
他一步步地毁灭艺术,并没有一丝丝的愧疚。相反,他有的,是成功的喜悦。当后代人将仇恨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的身上时,他显得那么无辜和困惑——我在整理自己的房屋,为何要接受别人的指责、唾骂?谁在自己家里做事。还要受人家冷言冷语、指手画脚?
毁灭,是把好的东西撕毁了给人看。王圆箓无疑是敦煌艺术的最早发现者。但是他自己并不知情,他只是在整理自己的家园,好把它弄得更符合自己的心愿一些。在他卑微着忙碌的身影时,决不会想到,后人,会以历史之名,将他归入罪人的行列。
如果王圆箓还活着,他会不会为自己罪行道歉我不知道。我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会为自己叫屈。他绞尽脑汁思考一辈子也不会明白,那些才华横溢的学者,彬彬有礼,为何独独对他王圆箓,这般咬牙切齿?
正如余秋雨先生所说,王圆箓,是那个时代到处可以遇见的一个中国平民。在这出巨大的民族历史悲剧里,他只是这出悲剧中错步上前的小丑。
一个错步上前,扮演了历史舞台上丑角的人。该不该全然肩负起这笔文化重债。或者说,他有没有能力,有没有必要,肩负起这笔文化重债。
因为,他无法不愚昧,无法不无知。是那个时代,赋予他愚昧的权利,交给他愚昧的使命。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愚昧,所以他拿着经卷去找文官出身的县长。这些在他眼里很有学问的,不愚昧的人。
如果说敦煌艺术的毁灭,是因为王道士小农意识里猥琐的金钱意识。那些文化的代表,为民父母的官僚,又何尝不是。他们只是找到了巴结上司的更好的、免费的、有品位的礼物而已。那些艺术,如果在王圆箓的手中,可以被称为是“毁灭”的话。在那些父母官的手里,就可以称为流通的“护官府”了。
在毁灭的时候,王圆箓不是没有过犹豫。只是,他的犹豫,更加深了他在后世眼里的罪行。以“革新”为名,王道士,罪上加罪。他犯了中国人的大忌讳,怎么可以迷信呢?毁灭艺术的犹豫,远比畏惧神灵的犹豫要高尚得多。
一个错步上前的小丑,改变了一门艺术的命运,也改变了一门学术的命运。可是,这个该肩负历史罪行踽踽前行的人,不过是个错步上前的小丑。
我们,以艺术之名,以历史之名,该怎么给这个小丑一个说法?
-全文完-
▷ 进入低头回眸一瞬间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