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老总为何当起了乞丐

早先时只要提到乞丐，我们总是少不了要想到缺腿少脚的事。时过境迁，随着彩票红火的销售，乞丐这个行当似乎也突然兴盛了起来。

每每行于街头，越是热闹的地方越容易看到乞丐的身影。缺腿少脚的自然还是少不了，可形形色色的乞丐中不知甚么时候竟也增加了不少四肢健全的人。乞讨回家路费者有之，乞讨学费者有之，父母双亡无人照顾者有之，年老无助者有之……

一时间，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便时时可见乞丐的身影。

面对这一风景，或许是囊中羞涩的缘故，或许是见多不怪的缘故，或许是真假难辩的缘故，早先常常怀有的恻隐之心似乎也有些渐渐的淡漠起来。

尽管如此，可每每行于街头，面对着街头巷尾比比皆是的彩票销售点，内心的天平依然有所倾斜，宁愿不做一夜爆发的美梦，十元五元只投给看来可以信赖的乞丐。

听说欧洲富足异常，于是，自踏上这片土地心里便常存疑问：这里会有乞丐么？

在科隆双顶教堂的广场上，我被一阵非洲情调的乐声所吸引。顺眼看去，只见一位身材矮小的黑人正口吹竖笛，脚踏响铃，摆首弄姿，一副忙不叠的样子。

我不解的问导游：“他在干吗？”

“乞讨呀？”导游笑道。

我满腹狐疑的走过去，站在一尊铜像旁津津有味的看着。

细看之下，乞讨者竟无丝毫卑微猥琐之像。在游人围观下，他除了向施舍者微微哈腰致谢外，口照吹，脚照踩，不间断的演奏中全然只是怡然自得的神态。

中国有句古话叫“人穷志短”，穷到了及至便做了乞丐，沦为了乞丐便满面哀愁，哪有做了乞丐还如此兴高采烈的道理。

正当我不解加不解之际，小张走过来用眼神向我示意。我随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身旁的铜像一改常态，一面低首笑微微的看着我，一面指着面前的铜罐。

这哪是什么铜像，这分明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呀。

很显然，我站的极不是地方。

我忙不叠的让开去。就在这一当儿，他收回的手依然握住身前的拐杖，微微昂起前额，两眼定定的看着极远的地方，即刻又变成了一尊气宇轩昂的“铜像”。

小雨开始沥沥淅淅，立在这里的这尊“铜像”究竟意欲何为呢？

我避于檐下，与小张怀着极大的好奇心远远的观察着。

刚一会功夫，我看到几位年轻人一面掏着口袋，一面嘻嘻哈哈的走了过去，不知向铜罐里放下了什么之后便立在“铜像”身旁做出拍照的姿态。

我霎时间便明白过来，这尊气宇轩昂的“铜像”原来也是个当街乞讨的乞丐呀。

我不得不佩服这位乞丐的匠心和眼力。

“铜像”的背景就是摄人心魄的双顶大教堂，在教堂历经沧桑深褐颜色墙面的衬托下，“铜像”气宇轩昂的神态和闪闪的金黄显得十分的醒目和耀眼，这无疑对招徕游人起到了绝妙的作用。

……

在法兰克福，我又看到一尊类似的“塑像”，他不仅身着一身银灰服装，而且面颊和双手均以银色为饰，不留一丝活人的痕迹。

在广场入口处，他以酷似木偶的动作吸引着过往的游客，无论是男女老幼，无论在他身前的布袋里放进半欧元或是一欧元，他均会以傻傻的木偶动作作出致谢和邀约合照的姿态。

如果说科隆教堂前的那两位乞丐是以静制胜的话，那这位老兄便是在动静结合中以诙谐滑稽而取胜了。

以后在威尼斯，在罗马，在米兰，我一再的目睹这样的情况。

很显然，即便是富甲一方的西欧，乞丐现象是依然存在的。只不过，尽管他们乞讨的方式不尽雷同，但从这些乞丐那里，我们看不到常有的卑微与猥琐。相反的是，他们虽为乞丐，但却在不卑不亢的乞讨中，以依旧的人格和仍存的尊严，为人潮如涌的旅游胜地平添了生动的一景。

旅欧途中，我多次想起这些乞丐。

“你认为那些乞丐真穷还假穷？”我问已经熟识的小郑。

“说穷也穷，说不穷也不穷。”小郑呵呵的笑道。

“什么意思？”

“呵呵，不懂吗？”见我不解，小郑补充，“穷是较之于当地，不穷是较之于我们。”末了，他呵呵的笑道，“能到欧洲，多数人都认为自己已经潇洒走一趟了。但仔细想想，内急了不敢上零点五欧的收费厕所，烟隐大发也不愿买五欧一包的香烟，这与乞丐又有何异？”

最后他还打趣道，“摸摸你的钱袋，看看想不想在这里也乞丐上一回？”

……

回到阿姆斯特丹，小郑趁饭前的空隙买了一面非洲的小鼓。

“多少价格？”我问。

“五欧。”

“买做何用？”

小郑笑而不答。

吃完午饭不久，餐馆外传来“咚咚”的鼓声。

我顺声寻去，只见小郑蹲于墙跟正舞动双手击打着鼓面。不言而喻，小郑这回是真正要“乞丐一回”了。

我不解这位年轻的公司老总为何突发这样的“雅兴”，于是立于较远处看着。

回国后一起茶叙那天，我问小郑：“在欧洲乞丐了一回，究竟收获几何？”

“呵呵，一点五欧。”

“身为老总，何以要为区区一点五欧做一回乞丐？”我打趣的问。

“呵呵，走这一趟，收获多多，感触多多，做一回乞丐也考考自己本事究竟有几多呀。”

以后的一天，我应邀去了小郑的办公室。刚进门就已看到那面非洲小鼓正端端正正的放在办公桌的台面上。

“怎对这小鼓如此情有独钟？”闲聊中我问道。

“一是提醒自己不再做乞丐，二是希望国人不再有乞丐呀。”

……

我看着这面小鼓，想着小郑的话。

小郑自然不会再去做乞丐，但希望国人不再有乞丐，这一愿望是何其的幼稚和美好。

可细细推敲起来，不再有或不再做乞丐的愿望，除了物质层面的内涵之外，也许还有许多文化层面和精神层面的内涵吧。

“祝你成功！”不管我是作何感想，可我依然衷心的祝愿。

“匹夫之责，共同努力吧。”小郑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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