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一直以为自己很崇高,至少不是很猥琐。也曾经为一些绝对的公认的崇高,而激动的热血沸腾。现在回头看,热血沸腾后,剩下的是一声浪声的大笑。不知道这笑声是为当年的崇高,还是为现在明白了崇高背后的荒诞。
少年英雄刘文学发现地主偷摘集体海椒,大叫一声,地主拿出一块钱想收买他,刘文学一把打掉地主的臭钱,就展开搏斗,终因年幼力薄,被活活掐死。……于是乎,就为了区区几个海椒,成就了一个少年英雄,消灭了一个罪大恶极。高喊榜样和表达决心以后,总觉得这地主头子的身份也实在不够级别,这英雄榜样死的壮烈也实在很冤枉。
记得当年唐山地震的一则报道,“在银行倒塌的废墟上,广大民兵和群众日夜守护着这片埋着金钱和储蓄账目的瓦砾,他们用手抠出了里面最后一分钱,当一切结束时,他们手上磨出了鲜血,而全唐山所有银行储蓄所的账单款物无一散失。……”听完了报道,就似乎可以想象地震废墟上的井然有序和和善友爱。于是也崇高的感动。三十年过去,崇高感动的高[chao]冷却下来后,知道这报道的背后掩盖着的是一场场疯狂的抢劫和紧急状态下的格杀勿论!
悲剧总以英雄赞歌的形式接连发生,神圣总以高昂的生命做代价来激动人心。赞歌的结尾必然是叹息的悲剧,神圣的偶像总包裹着腐烂的肉胎。于是不会游泳的少年舍命救起了落水的大人,于是少不更事的小孩为辉煌的理想搏斗献身,于是自行车的污染远远超过了汽车。当然,经过专家叫兽的精心包装,都穿着一样品学兼优、关心集体、乐于助人、服务大众,和谐为民,这样堂皇的西装革履。
从因将主[xi]像帖倒而成的现行反革命,到为抢救铁轨上一枚钱币上国徽庄严而献身,从知识是第一生产力到满大街的牛皮癣广告,从海南省党校文凭批发到300万假文凭持有者依然端坐主[xi]台宣讲崇高和神圣,从神圣的白衣天使到带钢盔上班的医生护士,从“师门从父”到“禁止老师亵渎强j*女同学”,从保卫人民生命财产的钢铁长城到“公安民警一律不得买卖、使用盗抢、走私机动车辆”的禁令,从“国门下的光荣卫士”到“海关官员不得庇护走私”,从“为人民服务”的闪光公仆到“严禁用公款打麻将”的规章,从“男女同工同酬”到“ru*房不对称不得当公务员”的招生条款,文化革命,上山下乡,全民气功热,全民下海,国企破产,全家传销。每一件荒诞的历史都披着崇高的外衣。……究竟也不知道是这世界实在荒诞,还是自己本来确实是有些崇高!
在一个精神病人的眼里,这个世界大概无所谓崇高和理性,荒诞才是根本的真实。当一切的可能都成为真实的预演,苟言残喘成为崩溃的前兆,哭或笑一样毫无意义。安静的人文与喧闹的板砖联系在一起,庄严的崇高与荒诞的世俗纠缠在一块。虚伪和搞笑同样以崇高和理性的名义进行着辉煌,徒然发现齐天大圣的身后还是原来的猴子尾巴,不苟言笑的圣人一样睡觉打鼾拉屎撒尿。什么革命逻辑什么理想体系,瞬间崩溃,如同一粒石子扰动的一场雪崩。
想起王小波先生的疯话:我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为这个原故,我一直怀念这只特立独行的猪。
于是倒羡慕起猪的世界!究竟也分辨不清是王小波有意的荒诞,还是历史赋予真实的崇高。于是想起鼎鼎大名的陈凯歌在小小的胡戈眼里,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那需要顶礼膜拜不敢仰视的崇高,在把崇高光环熄灭以后,是这样淋漓尽致的荒诞。
值得庆幸,万里红遍的语录本不见了,赖宁的画像终于从学校清除了。可现实里还有多少荒诞的闹剧,在穿着庄严崇高的外衣,在隆重的上演。作为观众,还要像武则天对待侍女那样“你们都要笑,不笑的人一律四十大板”
于是,就接着笑吧,尽管有点傻,有点勉强。可笑声却戛然而止了。因为忽然听到一声断喝:打劫呢,不准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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