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是陈家最没有出息的。这话是老二自己说的,兄弟几个不赞同。老二这些年是没找多少钱,但老二毕竟是他们当中唯一做了“官”的。尽管是个最多“十品”的村长,准确地说是村主任。反正都是那么回事,大家一口一个村长、村长的叫着,叫陈老二的倒少了,不象前几年看着老二骑着母猪嘉陵一溜烟儿从村口消失,还会冲着他的背影笑骂着几句:狗日的老二,不在家搂着婆娘,又到哪儿疯去了!
老二成天起早贪黑的疯跑,换回了村里崭新的机耕道,换来了两个大大的沼气池,换来了新建的图书室,换来了村民全票通过的下届连任,却换不回老婆凤姐的一句好,更别说象以前一到家就抱着你亲一口,梦去吧,不把你关到门外都够可以了。凤姐嫌他成天唾沫飞溅,烦他一身的汗臭,凤姐心疼那些长着翅膀飞的快、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票子。今天,这家要搞养殖本钱不够了,明天那家孩子念书交不起学费了----唉呦,太多太多,提起就是气,烦着呢!
老二,你还是别当那什么破村长了。你瞅瞅自从你当上这么个村长,家里开的厂子也基本上姓公了,给儿子攒着上大学用的学费也扶贫了;家里那辆自行车就更冤,你骑到乡里去办事,连小偷啥时光顾的都不知道-----这话不光老婆在枕头边白天夜里地嚷嚷,兄弟几个也说了好多次了。咱弟兄几个合伙搞点什么不好,你看人家邻村赵氏兄弟,把个火锅店弄得铺天盖地的,马上就要都连锁店发展到外省了,连老妈都接到城里的别墅去享清福了。
老二也不是没想过这些,想当年十几岁就天南海北的折腾,什么买歪货呀,摆个地摊啊,就差批发那种碟了。钱没怎么赚下,胆儿可练大了,一下子在信用社贷好几万,搞个了蔬菜加工厂,没几年就把小二楼修起来了。那可是当年村子里最大的新闻,大老远的都能在公路上瞅见红瓦白墙,神气着呢。
可自从当上了这个村长,家里的事没功夫管了,厂子也没那么红火了:用老婆的话又没人专门跑业务,加上现如今的市场竞争那么大,能支撑着都不错了。老二有时也想甩手不干了,催款征兵,计划生育,保险医疗,张家儿女不孝,李家两口子打闹,鸡丢了,田干了,鸡毛蒜皮婆婆妈妈从早到晚---还好这两年不上粮了,要不乱七八糟的事更多!也难怪老婆埋怨,连儿子都好长时间没理老爸了。说好了,儿子放假的时候带他去省里的医院整整牙齿,都过去几个暑假了,都领着村里的老人去逛过几次了,儿子的牙齿还是那些很不情愿地排列着。
老二好久都没动老婆了,老婆不让碰,成天毛焦火辣累死累活的,也没那心劲儿。老二也好久没动笔了。自从当上了村长,尽接待那些城里来的作家记者写这写那了,老二还真没时间写东西,也没时间看报纸上那么多关于他的文字。
老二是市作协的会员,有点邪吧。这可是地地道道、货真价实的。前几天他写的短剧被拍成电视,锅碗瓢盆都是从老二家端去的,连演员都是村里正经八百的泥杆子,全村老少挤在村头看希奇,时不时还在镜头上露个脸,那阵势,跟过年似的,热闹着呢。要不是前阵子凤姐发怒,把这些年四处发表的豆腐块全部扔进了炉膛里,市里还准备专门搞个现场会呢,让远近的村子都来开开眼呢,主题么自然是我们村里的“周克芹”。
老二不想和老婆争,说多了,干脆不开腔,由着凤姐上下嘴皮不停地翻动。说累了吧,不吵了吧,睡觉睡觉,明儿一大早还要去城里请专家来设计村小的新校舍呢;老二也不想跟弟兄们多解释,这届干了就歇菜,还是让年轻人来上。现在的新东西太多,自己这点文化怕跟不上,到时候咱们也筹划着搞个家族企业,不是已经有刘氏希望了么,咱就来个陈家梦想!
老二唯一没告诉他们的是,昨天乡上的领导找他谈过话了,领导说老支书要退下来了,组织准备任让他接班,让他考虑好了再答复;老二更是打死也不可能跟婆娘弟兄说的是——我当时就点了头!
陈家那个自认为最没出息的老二,看来是要“窝囊”一辈子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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