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性喜欢花草。
有一日,我见公司的花工剪下一枝玫瑰枝条意欲丢弃,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央告道:
“赏了我吧。”
花工笑笑,帮我剪为几段,装上钵,培好土后递与我:
“此物喜光,好生养着。是否有花可看,就看你的造化了。”
我将玫瑰至于办公室窗外,除了早晚各浇一次水而外,忙碌中自然对它就少了许多的关注与呵护,好在窗外那株白杨枝叶已茂,晚春的骄阳多被它严严的遮着。
几日过后,盆里竟有嫩芽初上;再过几日,枝条上的叶先紫红后翠绿。我便将它移到可见到阳光的右窗台,不觉间,当点点嫩绿演化为一丛墨绿时,蓓蕾初上了。
我惊异于玫瑰生命的顽强。一撮黄土,一杯清水,竟也会让这小小的生灵起死回生。
这时候,正值公司举步维艰需要大裁员。在一片惶恐的气氛中,这劫后余生的玫瑰照展它的枝,照出它的芽。在我接到下岗通知的那天,它竟像祝贺我一样于枝头上绽出了第一枚花朵。
我好笑世间竟会有这样巧合的事。
在这期间,从惶恐到不安,再由不安到平静,这小小的生灵是否多少也给了我一些相应的启示,对此我还无遐深究,可看着那笑脸一样的花朵,似乎我们的相逢有着一种道不清楚的缘分。
于是,就在那天下午,我将它抱在手上轻轻的说了句:
“与我一道回家去吧。”
回家后,我将其至于陋室的窗台。
春去夏来,夏去秋至,这小小的生灵就在我陋室的窗棂外摇曳生姿,一岁未尽却已枝繁叶茂、繁花朵朵。
此时,我不免惊讶于它的薄求。在只有一杯清水的滋润下,它何以还依然如此的婀娜多姿与生意盎然?
我哑然于它就像我——几百元的低保竟也度过了许多的时日。
我不解于这小生灵为何会给了我这样多的启示:当我惶恐的时候它给我宁静,当我潦倒的时候它又以自己的薄求向我告示着生命的坚韧……
它好像在无声的告诉我:
“活着,好好的活着!”
秋霜将临时,我将其移到了室内。
这期间,我似有看破红尘之态,常辗转于陋室,长吁短叹于时事的无常。我常伫立于窗前,看一会霓虹的闪烁,又叹一回陋室的清冷。
我悲极思物,举眼四望,似乎只有这随我而归的玫瑰可叙衷肠。
于是,我为其修枝培土,寄望这小生灵继续发芽抽枝,继续以其娇艳的花朵为这凄清的氛围增添些许的亮色。
嘿嘿,没想到这小生灵竟与我一样,也总是一副枯枝败叶的样子。
我常感叹:世间万物,视其有情者未必就有情,视其无情者,往往又会在冥冥中看似无情却“有情”。
一冬之中,这玫瑰不仅没有了花,而且还掉尽了叶。这恰如我极度思念在外打工的子女而又无力前往探望的状况。惺惺相惜中,我不禁唏嘘不已。
我至今仍明晰的记得那个初春的早上。
刚吃过饭就听到妻高声的叫道:
“快来看,还没死呢。”
我顺声看去,只见妻看着花盆处欣喜不已。
原以为快要寿终正寝的玫瑰,不知何时竟长出了新叶。那紫红的小叶片正一个劲的冲着窗外,仿佛正急急的呼道:
“快让我出去!”
看着此景,我突然有所触动:陋室的禁锢原来竟是消磨生命的祸首。
于是,我将玫瑰又置于有着明媚阳光的窗台上,在为它浇了水之后,我对妻说:
“拿外披来,我想出去?”
“去哪里?”
“找工作。”我对妻说。
如今,窗台上的玫瑰已经笑笑的开了好几个轮回。
八月的一天,在我和妻欣赏着这盆越长越茂的玫瑰,我闻着淡淡的幽香,笑看着妻。
“笑什么?”妻问。
“再过几天就是情人节。”我说。
“这关我何亊?”妻笑道。
“想摘一朵送给你。”
“神经病。”妻笑骂我一句,“七老八十了,还如此不正经!”
“呵呵,真要摘呀,我还不舍哩。”我笑道。
随后,我迎着徐徐的晚风,又一次举起了花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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