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金黄的圆月,清辉朗照。团团围坐的打工一族,沉浸在中秋节的欢乐气氛之中。广式月饼、雪梨、苹果、花生、糖果和健力宝,难得如此丰盛,任君品尝。厂领导打趣的一席话搅得我们乐不可支哦。“你在他乡还好吗”的卡拉ok把我带到了四川老家,我寻找了一块宁静的地方,放飞思绪。
一排挺拔的黄桷兰树下,拆开了刚从家乡飞来的鸿雁。读着读着,我又回到了昔日的美丽校园。被誉为“花园”式的校园里,在一楼一底的旧木楼教学楼和教师宿舍之间,有一块诱人的花园。花园中心有省重点文物,一块刻有“活捉刘湘匪首”的石碑,一块刻有“红军万岁”标语的2米高的圆柱石碑。四周绿树错落,桃树、樱桃、枇芭、石榴和桂花,成为蜜蜂和鸟的天堂;牡丹、端阳、美人蕉、兰草、灼药、夜来香、菊花和腊梅,布满花台,四季飘香。可称得上贵族的要数那独树一帜的黄桷兰。她吐芳时间最长,接近半年,陪伴我们度过漫长而难熬的夏天。
离我们学校不远的重庆,漂亮的姑娘只花5角钱买来一枚黄桷兰花别在胸前,引领时尚,那神气的劲头儿不亚于六七十年代别一枚毛主[xi]像章。因去大都市参加教研会的年轻老师通报了有关黄桷兰的信息后,黄桷兰备受青睐,身价百倍。年青老师们风趣地说:“我要是搞二职业的话,就从黄桷兰下手。”
从桃李花开到秋菊吐艳,我有空晨读于花园,夜憩于碑前,贪婪地纳入沁人心脾的花香。朝夕相处,我与黄桷兰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同时,无形中,我充当了无冕保安,那些对黄桷兰虎视眈眈者也无机可乘,只好望而却步。
夏日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高中男生悄悄地入园摘下了两枚含苞待放的黄桷兰,插入灌满清水的可乐瓶中,置于窗前,等待沐浴雨后的阳光。不料,被路过此处的老校长发现。
这个摘花的男生叫严冬,乃学生会主[xi]兼文学社副社长,与那时负责文学社工作的我感情笃深。出于爱护学生,我到老校长办公室为严冬说情,可无济于事。被文革压驮了背的老校长,拿出搞阶级斗争的觉悟上纲上线,决定严肃处理,杀一儆百。
借课间操时间,老校长亲自宣布了处理决定:“高三(一)班学生严冬,偷摘黄桷兰,违反校纪,为警戒他人,决定记大过处分,并罚款20元。以观后效。”
当晚,我没有去花园,找严冬谈谈心。我低声问:“你老实说,为什么要摘花?”他摇头无语。后来,不好再伤他的心,转了话题,谈诗歌,谈文学,谈人生,谈打算。直到夜阑人静。他回宿舍前,向我借了20块钱,准备第二天交罚款。
第二天早晨上课,发现严冬的位置空缺。一问同桌,方知他天一亮就卷被子回家了。我满怀惆怅,强烈的失落感袭上心头。
那年冬天特别寒冷,连续下了几场大雪。老校长派人用旧棉絮厚厚地裹住黄桷兰的树干,买来塑料薄膜严实地包住树枝。根部加盖厚厚的稻草。冬去春来,我们盼望黄桷兰发芽。可她始终没有苏醒过来,老天硬是无情地夺去了这棵年青的生命。一天夜里,我伫立枯树旁,默默无语,表示哀悼。
教师节那天,我收到严冬20元的汇款单和催人泪下的亲笔信。回家第一年里,他在村里担任团支书,办起了村广播站,文化活动室,还发表了文学作品和通讯文章几十篇,在乡里小有名气。学校还想请他教语文课呢!
又一年过去,我教书育人的铁饭碗,在老师和乡亲的担忧中加入了南下淘金的行列。姑娘们也别上了香气醉人的黄桷兰,有说不出的骄傲。可我由此便时时在脑海里浮现出严冬和那校园的画面。
“敬爱的老师,我告诉你三件事。一是我现在已离开村里,在乡上担任团支书兼文化站干事,先后发表文章100余篇,被聘为省地党报通讯员。诗歌集《黄桷兰的影子》即将问世。二是我和女友国庆节结为伉俪。请你为我们祝福吧!也许你会问,女友是谁。我告诉你,你一定会大吃一惊。女友就是原来的文学社社长,我的同班同学。我离校的头天夜里,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摘花吗?我就是为她摘的。我退学后,她一直愧疚,于是发奋读书。她农大毕业后,毅然放弃留校的机会,回到家乡搞作物品改,也好和我比翼双飞。三是不幸的消息,前不久,我去拜访老校长,可他已在夏日里永别了人世。”
我读完信,陷入了复杂的情绪之中。可眼前的黄桷兰依然挺拔,飘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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