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来了,侧身半躺在客厅左侧的房间里。
天,似乎已经有点冷了,老大的腿上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我很高兴。一边拖地,一边抬头问他手里拿着啥书?老大的样子很酷,没有照片上好看,但是也没有照片上那么严肃。声音还是那个中气充沛的浑厚的声音:庄子。我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激动地望着老大:你也喜欢庄子?我这几天正在读《庄子》呢,下期的文学论坛,安排我讲庄子!你这一来,算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取经的机会!
忽然发现妻子站在靠床的窗子那里,脸上愁云密布。她说:你看咱这房子,还能住得成吗?这时我就听到了母亲房间里哗啦哗啦挪动东西的声音。过去一看,母亲房间的外墙不知啥时候已经被推倒了。几个原来我开酒店时的服务员,正忙活着帮母亲收拾东西。
我问母亲:这是怎么回事?母亲端坐在圈椅里,说:你看看,所长下的命令,二话不说,就让推土机把墙给推了!还说谁不服就去告他,告到哪里他都奉陪。我很气愤,这还有没有王法啊?这可是人家省里专为老红军特批的地皮,怎么说开发就开发了?也不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院子里这时候早已是狼藉满地,两个工人正吃力地把锯倒的核桃树往外面搬运。没有办法,我只好又回到了西房间里。妻子不见了,但是老大还半躺在那里。我说老大,不好意思,咱去宾馆住吧,家里没法住了。老大抬头看了看我,说:这不挺好的吗?我不想出去吃,也不想出去住,外面太吵,多闹心啊!我说那好,你先看书,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我在母亲房间里找到妻子。让她把那两只土鸡拿到鸡店宰了,中午拿出她的看家本事给老大做“蘑菇炖小鸡”。我自己呢,带上证件立即就去宾馆里订房间。老大一间,母亲、儿子一间,我和妻子一间,三个房间就足够了!
院子里到处都在扒房子,花草树木扔得遍地都是。李叔家的房顶被捅了好大一个窟窿,她的老伴一边哭泣一边仰脸看着她那被捅破了的房子。王叔家的院子到处是水,他儿子正骂骂咧咧的往汽车上装着家具。看见我,也没打个招呼,叹了口气,就又急头怪闹地冲进了屋里。我心里很痛,实在是可惜了我们这个花园一般美丽的大院子!
刚出大门,就发现我们这座大院已经被警察包围了。谁也不许进,谁也不许出,目的是为了预防院里的人们出去告状。因为兜里揣着证件,所以我就冲着警察走了过去。我说我是记者,有采访任务,所以现在必须出去。立即就有三四个警察围了过来,看了看证件,说,可以,但是你不准再进来了!我说为什么?家都不让进了,你们让我到哪里去住?他们说这个我们不管,反正就是不准你再进去,这是命令,大家都是各为其主!我说好好好,你们先让我出去再说!
但是路没有了,放眼望去,前方全是又宽又深的壕沟。奶奶的,这些警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跳进壕沟,却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好不容易把住了壕沟的边沿,两条腿却悬在了空气里。我咬牙坚持,心想要是有人在上面拉我一把那就好了。可是抬头看了半天,还是一个人影没有。心里那个急呀,回身下望,差点没有把我惊个半死,一个警察,正准备朝我开枪射击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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