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李响经常到我办公室,想说什么,可总是很犹豫的样子。我其实知道李响想说什么。我在纪委工作,大小也是个领导,那段时间纪委有人在李响单位,而李响是单位的头头,找我无非是想求个情或打听点情况,也许是羞于启齿,也许是知道我做事的原则,李响一直没有开口。
没过多久,纪委查出了李响受贿十几万,李响就被“两规”了。
我和李响是不错的朋友,就买了些水果到“两规”点看李响。
我和李响见了面,两人都有些尴尬,过了一会,我问李响怎么会这样,李响看了我一眼,苦笑一下,没有吱声。于是又是沉默。我感觉这样的气氛太难受,准备离开。这时李响突然说话了。李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
李响开口说话,我就不便走了,抽出两根烟,给李响点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
李响说:“我从小就喜欢听评书《包公传》,理想就是长大以后要当包公那样的清官,步入仕途后,在很长的时间里我是做的不错的,甚至是做的很好。”
我点点头说:“谁说不是呢,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
李响对我的答话没有理会,接着说:“我工作的单位一直都是比较有权的,经常有人给我送钱,有人曾经一次送了我50万,那是多么大的一笔钱啊,我都经受住了诱惑。还有我的一个老部下,多年不得提拔,就给我送了一笔钱,我当时狠狠批评了他,但我还是推荐他到一个不错的单位当了领导,后来,他每年都给我拜年,每次拜年送的都是钱,可我一次都没有收。”
我又点点头说:“这些事情我也听说过。”
李响说:“这样的事例真是不胜枚举,可是,我终究还是出了事。”
我没有吭声,等待李响的下文。
李响又问我要了一根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我和林松是很铁的朋友。林松虽说是个生意人,有些事在我手上还真能帮些忙,但他从不向我开口。那段时间,林松经常到我家蹭饭吃,有时也拉我到外面喝两杯,逢年过节,也不过是送我些烟酒,还说烟酒不分家,这烟酒大都要给他吃回去的。我想想也是,林松三天两头在我家混,还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抽的谁喝的。到后来,我也习惯了,有时没有烟抽,就问林松要,再到后来,手头上紧了,也向他借一些,借的次数多了,有时也就忘记还了,再后来我买房,差了十来万,林松立马就给送了过来,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很自然就收下了。我想既然是朋友,总得为人家办点事,就将那幢楼给林松做,可怎么会想到楼竟然塌了,还压死了人。”
李响将烟屁股扔在地上,踩灭了,然后问我:“你是干纪检的,你说说看,我这样谨慎的人,怎么会在钱的问题上栽跟斗呢。”
我没有说话,但我想起我爷爷跟我讲的关于捕猎银狐的事。
银狐的皮毛很值钱,猎人们捕猎银狐时,一般不用猎枪,都想方设法抓活的,再用极锋利的小刀将皮毛完整剥下,这样才能卖个高价。但银狐是一种极为胆小的动物,用葆义词形容叫做谨小慎微,所以能捕获活的银狐,是猎人中的高手。
我爷爷就是这种高手。
要说爷爷捕猎银狐的方法也不是很复杂,不过是隔天杀一只活鸡,烤至半熟后放在银狐出没的地方。开始银狐并不取食,只躲在角落里观察,见无动静,便会小心翼翼但动作极快地将鸡叼到安全之处食用,时间一长,银狐便慢慢失去警惕,甚至把鸡放在捕猎银狐的专用笼子里,它也会泰然钻进去,这时你要做的就是将笼子的门关上,一只活蹦乱跳的银狐就成了你的猎物。
想到这,我隐约觉得能够解答李响的疑问。
离开“两规”点的时候,我的心情依旧很沉重。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我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打来的,也是一个很有钱的朋友。
朋友说:“你干什么去了,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通。”
我说:“看一个朋友,不方便接电话,关机了。”
朋友说:“晚上我可没地方吃饭了,要不我到你家蹭饭吃,要不你陪我找一个小店喝两杯。”
我想了想说:“还是来我家吧,我可告诉你,别指望有什么生猛海鲜。”
朋友说:“什么时候指望在你家吃生猛海鲜,不是剩饭剩菜就行了。”
我说:“那倒不至于,生猛海鲜没有,但有一只银狐。”
话出口时我突然惊出一身冷汗。
-全文完-
▷ 进入熊三石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