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旅程

——我的故事我来说

北乔峰

一九九五年九月的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令我终生难忘，那天，阳光是那么的明媚，而我的心情又是那么的沉重，现在想来反差是多么的强烈啊！我心事重重地走在大街上，表情茫然，目光近乎呆滞，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嘈杂的汽车声仿佛镜头里模糊的远景。我的内心正聚焦在一件事上，毕业以后何去何从？在这座城市里我是一个外乡人，随着我的孤独感的增加，我简直有些绝望了，是卷铺盖回家还是继续撑下去，的确是个问题，几天前还很坚决的我如今面对一个又一个惋惜地摇头的面孔真的感到是那么的无助，悲伤的泪水在暗涌。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头脑里一片空白。这个对我来说本来很遥远的城市，只是因为我在这读了三年的师专，我们才算有了点缘分，如今要残酷地宣告我们的缘分已尽，现在是该分手的时候了。我抬起头，九月的阳光依旧美好，这个城市依旧繁华，而我却要黯然离开了，一旦离开便与这座城市再无瓜葛了，一想到这我又悲从中来了。我也说不明白我为什么如此留恋这座城市，或许是最庸俗的想法，留恋它的繁华吧。反正故乡是真的不愿回去了，念了这么多年书最终又转了回去，叫我如何面对家乡父老啊！

我的步伐有些僵硬，我自己都感觉得出来，在一个十字路口我停了下来，呆呆地站在那，红绿灯变换了好几次我才选择了那个熟悉的方向，通往家的方向。

“乔峰，乔峰”

不知道是谁在喊我的名字，我激灵一下循着声音望去，一辆行使的大客车上一个熟悉的头探了出来，哦，是同寝室的邢永宽在冲我喊，前两天毕业会餐时我们喝得酩酊大醉，他声称要到南方闯世界，着实令我既羡慕又佩服。我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我想一定比哭还难看。

“乔峰，你被留在市内了，刚来的信儿，你的一个家教学生的家长刚才来学校找你，他说是他想办法把你留在市内了，快去学校看看吧。”

我浑身仿佛遭了雷击一样，已不记得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大客车绝尘而去，我立在那足足一分钟才回过神来，巨大的喜讯从天而降，我撇下行李挥舞着拳头蹦得老高，惊得路人都连连回头，肯定以为这个人有毛病，我现在算是理解范进中举为什么发疯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去了学校，在学校都见了谁现在我都不记得了，反正证实了这个消息是真的。那股兴奋劲充满了我的全身，现在想起来都令我倍感欢欣。接下来便是具体分配的事，很费了一番周折，起先我想分配到一个好一点的学校，当然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局里的一位负责分配的同志掐着我的人事关系楼上楼下请示了几圈后，便正式通知我前往辽河北岸的一所学校去报道。那真的是一所偏僻的学校，偏僻得后来我跟许多本市人谈到我的单位时竟无人知晓。在营口市城区地图上那最西北的一角，亦即辽河北岸，仔细辨认有一所学校，全名是营口市第二十中学，它便是我即将上任的目的地。唉！不管怎么说我算是留在市内了，力量没白费，二十中就二十中吧。现在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九月的阳光诗意地照进了我的生活。

去二十中那天我记得是个秋风瑟瑟的早晨，我在渡轮的甲板上瑟瑟发抖，上牙咯咯地打着下牙，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孬种的样子，可我的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我那一身打扮土到了极点，活像一个失魂落魄的打工仔，还有那辆借来的破二八自行车，驮着一大堆笨重的行李立在我的身边，使我感到很丢人。可是对新生活的强烈憧憬驱散了一切阴云，我恨不得立刻就飞到河北岸去。好不容易挨到开船的时间了，汽笛一声长鸣渡轮缓缓离开岸边，在一片淡淡的雾霭里迎风劈浪驶向北岸。站在船头的我，此刻破旧衣衫里裹着一颗万丈雄心，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一种不同于以往校园里的生活，我想仰天长啸，我来了，我要大干一场了！

二十中的校园实在破得不成样子，七扭八歪的几排破旧的瓦房，墙皮剥落，瓦色灰暗，大概是一个暑假没拔草的缘故吧，操场上的杂草有一人高，我的第一印象是这里更适合做一个畜牧场。一个和房子一样老的老头接待了我，后来才知道他便是校长，我的心情一下子又跌入万丈深渊，难道这就是我将来要挥洒青春的战场吗？还不如我家乡的那所学校？我实在不能把眼前的景象和我的未来联系起来，然而，我不得不接受现实，这就是我踏入社会的落脚点。

接下来的日子便和书本、同事、学生打起了交道，心情落寞的我起先郁郁寡欢，不大和人来往，教书之余便埋在书堆里，做着我的梦。希望有朝一日能凭实力逃离苦海。和大家混熟了以后我发现这儿的每个年轻人都和我有着一样的想法。河北的冬天异常寒冷，学校的住宿环境又很差，我们几个年轻的宁愿每天来回走冰上下班也不愿住在那。冰面非常滑，人在上面行走艰难，临近河岸时有的地方有清沟，掉下去人就没命了。我们跟着来来往往的有经验的走冰的人后面，倒也没感觉害怕，反而感觉很好玩。说好玩其实是苦中作乐，每天上下班的路上，有时顶着北风烟雪连眼睛都睁不开，手脚冰凉到麻木。天好的时候我们边走边聊，海阔天空，有时还因什么国际问题激烈地争吵，或是看到当地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家打个赌猜一猜到底是什么，现在回想起来还感觉很留恋的。在学校里经常意气用事，有时和学生发生冲突，有时和领导发生冲突，虽然现在想起来很后悔，感觉很幼稚，但当时就是想不通，　大家心里似乎总憋着一股火，整天埋怨学苗不好，家长不重视孩子的学习；抱怨学校领导管得不合理不公平；抱怨区领导撇下我们不管。反正是怨声载道，怨气冲天，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打算，有的人想办法找门路离开二十中转到市内的学校，看着人家一身轻的离开，想到自己今年冬天还得坐小船还得走冰，那心情真的很不是滋味。青春时光如大辽河里的流水悠悠而逝，我碌碌无为地打发着日子，这期间我参加了一次公务员考试，命运这次戏弄了我，笔试录前三我排第五。想到自己只有二十天的复习时间，感觉虽败犹荣，同时增加了明年应考的信心，就在我买足了复习资料准备认真复习一年的时候，国家进行机构改革，公务员停招了，我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灰色的日子里我咬紧牙关，我突然感到我能留在市内工作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老天给每个人的机会都是均等的，我开始后悔原来的做法，开始认真地工作，不在羡慕那些转到河南岸的学校的同事了，我想通了，我要为二十中尽我的力，用我的青春来拯救这所奄奄一息的学校。我努力钻研业务知识，每天都工作到深夜，有时凌晨一两点我才睡下。天长日久我的睡眠不好导致头发大量脱落，我想为了二十中为了干一点事儿也值了。然而，我的努力更多的是一种良心上的自我安慰，它未能改变二十中江河日下的命运，学苗的匮乏和教学质量的低下终于使市领导痛下决心，把有着七十多年历史的二十中并入第十四中学。我不知是喜是悲，从此我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走冰了，可我又留恋起二十中来，我相信我的每一位同事都和我是一样的心情。内心里对二十中怀着深深的愧疚感，我不敢再面对当年的万丈雄心。如今大家分散在市内的各个学校里，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业，我想大家一定都带着一股心有不甘的劲，那其实是在二十中想迸发又没迸发出来的豪情啊！

合并之后我来到了第九中学，面对新的环境我把一直以来憋在心里的劲全使了出来，本该在二十中迸发的能量整整推迟了十年啊！十年磨一剑，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啊！往事不堪回首，如今我已不再悔恨。我只是暗暗提醒自己，我是从二十中走出来的，我不能再给二十中丢脸了。

九中是一所有着辉煌成就的学校，可成就不属于我，我要用我的努力创造属于我的辉煌，以此来献给九中，来纪念那已成为历史的二十中。06、07年中考我校连创佳绩，我深感自豪，因为这份成绩里也凝聚了我的汗水，我是其中的与有力者。现在我早已不再是那个徘徊街头内心迷茫的青年学生了，更不是那个消极沉沦怨天尤人的青年教师了，我的内心充满了对学生的爱，充满了对教育事业的忠诚，充满了建功立业的渴望。

2007年8月29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