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桌子】
靠墙的是一张孤独的桌子。漆掉得差不多了
露出钉子和洁白的肉身。看不到一丝裂缝
三十年前，它与一个女人一同嫁到这里
最初是用来摆放镜子，木梳，雪花膏和月光的
后来，被四个陆续爬上来的孩子掀到地上
他们在上面吃饭，读书，玩耍，长大
再后来，他们又相继从桌子上跳到远方
桌子就空了。始终没有摆放过花瓶或砒霜
偶尔，四个孩子有计划地重新聚在一起
将各自的生活和两把老骨头端上来。埋怨
桌子每天都干干净净的。虽然它知道用不了多少年
它就会走进火里。然后，被永远挂上墙壁
【欲说还休】
不是诬陷是什么？你只像稻穗一样朝田埂上的老水牛
低下头，就被怀疑是因对它做了亏心事而自感羞愧
你百口莫辩的，是他们列举的一些事实：你没有种子
扛不动犁铧，不会使用镰刀。而最能至你于死地的是
你曾说过，“铁笼子里的老虎就像一个光屁股的小孩”
你不否认。这些年，耕地的是牛，收割的是老虎
一位王姓男子被推举出来主持公道。他的脸像一片青天
接下来的话是你替他说的，“你有权保持沉默，
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视为，无效。”
老水牛开始反刍。稻穗一直低着头。你被迫离开的时候
挠挠头说：天凉好个秋，嗯，好个秋
【高烧】
他正在冒汗。大颗大颗如蜡滴一般，滚进漆黑的夜晚
他没有听从医生尽量避免受风的劝告，固执地打开了窗
天文中心发出消息，今晚的红色月全食可能延长或变异
对面楼顶挤满了望远镜。“来了，来了！”骚动的人群
长出一双双饥饿的眼睛。“来了，亲爱”他在心里喊出
他的爱人，拽着一盏孔明灯，缓缓降落。嘴里含着月亮
轻盈地跃进窗口。他感觉一阵清凉，开始收汗
【昏睡】
他背着爱人。逃进一个半透明的淡红玻璃球内
奔跑，旋转。他们逐渐变轻，接着就像气球一样
飞升。来历不明的带电黑云团铺天盖地压下来
而他们脚下，成千上万的太阳挂满手臂和枪杆
一齐瞄准，膨胀的玻璃球内，他们燃烧的嘴唇
第一道闪电终于照亮天空。他迅速打开身体
将爱人塞进挤满了乡亲，庄稼和村庄的血管里
他坚定地敞开宽厚的胸膛。“预备，射击！”
“砰”！床头的闹钟摔在地下打开的历史书上
指针恰好形成奇妙的角度：一根指向太平洋
一根指向天安门广场。他只庸懒地侧了侧身
任窗口射进来的阳光，抚摸腹部因做盲肠炎
手术，留下的那一道浅浅的，嫩嫩的疤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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