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农田回来的时候,已是正午十二点整。外面的天气也正炎热着,我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同父亲撞了个正着,一股浓烈的农药味迎面扑鼻而来,父亲忙对我说:“林儿,快帮我倒碗盐水来,盐要放多点。”我边往厨房走边皱起眉头来说:“爹地,你身上的农药味好重呀。”
待我弄好盐水送给正在堂屋风扇底下休息的爹地时,爹地已脱下湿透的上衣,光着膀子,接过我手中的盐水一饮而尽,然后对我说道:“这盐水还不够咸,再帮忙弄一碗,盐要多点。”我惊讶到:“还不够咸呀,我试过了,已很咸了。”爹地边摇摇头边示意我快去弄,说道:“不够咸、不够咸。”我有些害怕、有些胆怯,忙再去弄一碗盐水。
爹地今年六十一岁,还要农耕劳作。上述的情景正是他老人家从地里打农药回来的一小幕。
我已经长大成人了,出来工作也已有n个年头了,难得在三伏之天回家一趟,这一次回家是因为要参加一个职业经理人的考试。正因此,我才又一次知道原来种棉花,还要在酷暑之夏打农药这一劳苦的农耕活儿要做。心底流淌着些许些许的酸辣疼痛,真想对爹地说:“别农耕了,爹地,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这些话,说不出来,我一直受父亲的教育是:林儿,在外面,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该结婚了,就不要再挑来挑去了,过年了,能回来吗?、、、、、、
我从来就没有习惯于对父亲说:爹妈,年岁大了,注意身体,该休息就歇会儿,别太苦了自己,女儿们都很爱您们。您们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习惯已是如此,拿自己也无可奈何。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面对朋友、同事什么亲爱的、宝贝、dear、尊敬的、我最好的xx、永远支持您的xx、、、、、、什么肉麻的话都能说得轻松自如、坦荡、豪爽。就是不能对生我养我的亲生父母说句真心话,痛却在心头燃烧着自己!
母亲做好午饭,在灶屋喊着我们吃饭,因为我回家了,母亲特地做了墨鱼排骨汤,很是疼爱先帮我盛了一碗汤,他们哪知道我在沿海工作了n年,每天工作餐都有五花八门的汤,还不要说和朋友、同事们出去吃香的、喝辣的。什么party、什么心跳的没玩过。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接受母亲手中的汤,喝的时候,有些像是吃药似的吞下去,我假装说很好喝、味道不错。
这些年来,什么没学习会,唯一的一样学习会了:就是假装。假装微笑,久了,见人见鬼就真的能笑了,假装说我很好,只是明白我若被你知道不好了,你还不踩死我,假装说你很好,你是个好人,我不把你往死里夸,你不被我夸晕,我怎么和你签协议、谈会议、做工作。假装是我学习到最真的东西。父母看到我回家能吃能喝,很是开心。感觉到他们开心,我也就安心些了,假的东西,还能成真。
下午两点半,外面还像火一样烤着大地,我从窗户向外窃视着,根本不想出门。这时听见爹妈的对话:
爹地说:“两点半了,可以出去了。”
妈妈劝道:“今天太热了,下午就别打农药了,要不会中毒的。”
爹地回道:“都快三点了,不要紧了。”
“什么都三点了,不要紧,我六点从办公室出来,外面都像火一样,这是夏天,天这么热,就明天早点起来做,中午就回来早点,多休息会儿。”我从房间走出来,阻止父亲现在要出门的动作。爹地见我和母亲都阻止,也就说同意下午不打农药了,转身拿起棉花袋,出门摘棉花了。母亲说她也要去割黄豆了,让我在家带好侄女。
侄女才一岁零两个月,正睡得香。我哪有什么事可做,觉得自己就是缺个笔计本电脑,不然就可以在网络世界漫游。
呆在家里很舒服。家里的房子不比城里的房子差,地面砖也是能照出人的影子来,冲凉房、热水器、自来水也都齐全,还有一口井,冰凉冰凉的水比城里的冰霜水要凉快、健康得多。这一切也都是我那可亲可敬的父母全部汗水之劳苦之结果。
他们没有周游世界的伟大梦想,不知道彼尔盖茨是谁,没有一年要挣几十、几百万的梦,不知道要学习什么,什么规划人生的长远计谋,他们只知道春天来了,要播种,夏天到了,要防虫,秋天来了,要收割,冬天到了,儿女要回家了。就这样做着盼着、做着、盼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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