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秋,王幺婶的侄孙女要出嫁了,托人捎了个信,请她老两口去吃喜酒。
“喜酒喜酒,他喜我却要哭了。”王幺婶送走捎信的人,一边自言自语地咕哝着。想着自己82岁,86岁的老伴,都没有牙了,这如何“吃”这喜酒?虽有一儿一女,女子嫁作他人妇,哪管老娘生与死!儿子打工在外,一家人也不容易,上年寄回来200元给他爹做生的钱,省着花还剩50元。好在老两口身子骨还硬朗,要不这日子不知该如何打发。
家里虽有50元家当,但现在送个礼最低就要50元,侄孙女如果再拜一下,总得给个红包吧!另外难免有个买盐打醋或者感冒拉肚子的事,也不能花完了。王幺婶一算计,得,把大公鸡卖了吧,反正不下蛋,还吃粮。
离吃喜酒还有半个月,逢场这天起了一个大早,把公鸡从笼里捉出来用背篼扣在地上。看在可以卖钱的份上,煮了白米干饭让它吃。可气的是,这瘟平常见好吃的恨不得拼命,今儿个却心不在吃上。等到人都吃好好了,碗洗净了,猪也喂好了,一摸鸡嗉囊,只吃了八分饱。“唉!”王幺婶一声叹息,“怨只怨这畜生前世欠我少了点。”
紧走慢走,路上歇了一回,王幺婶走完了到街上的十几里路。临到街上时,几个贩子收购,给到了7·5元一斤,王幺婶都没有动心。她心想,凭我精心喂养的这大公鸡,冠子红毛色亮,最少要卖8元一斤。
到了街上,一看背篼底上一摊鸡粪,一阵心疼,这可是给了7·5一斤的哟,足足有三两还多吧,我的祖宗!心一横,这可不行,8元一斤也亏了,非得卖8·5元一斤!
快到中午了,最多有给到8·2元一斤的。不卖,就是不卖!不过一边想着那一摊鸡粪,另一边看着渐渐走散的买主,着实有些心慌了。这时一个模样憨厚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瞄了一眼,问,这鸡怎么卖的?王幺婶好不容易盼来个买主,心想一定不要错过机会。“9元一斤!”王幺婶一边回答,一边盘算着叫高一点,给出还价的空间。
“9元?你还不知行情吧?人家7元都要买!”
“人与人不同,鸡也不与鸡一样。你看看我这鸡再说。”王幺婶为自己的要价争辨着。
“好吧,给你八块五,看你这鸡还不错。”买鸡人随手摸了鸡一下,公鸡一边惊叫着站了起了。
称了一下,是5·6斤,合计47·6元。买鸡人大方地说:“算48元吧,看你老年家卖鸡也不容易!我给你50元,找我2元。”
王幺婶小心地掏出手绢包着的零钞,找出2元,又将50元包在了里面。舍不得吃任何东西,想着家里菜油要完了,去要了个空瓶子打菜油。
“你这钱是假的!”……一声霹雳。天啦,这鸡是前世冤家。王幺婶也不知是如何回到家的。
路白走了,鸡白养了,受人骗卖成了假钱,除了背地里骂那买鸡人断子绝孙之类的话,别无它法,礼金还得筹备。剩下的老母鸡是不能卖的了,指望着隔三岔五下个蛋,可以补充营养,毕竟猪太贵,难得买一回。看看柜子里还有些余粮,就这么着吧,卖些玉米。
玉米可没有鸡管钱,0·8元一斤。王幺婶没力气,只能背30斤。有过上次被骗的经历,认准一个死理,王幺婶不再收大钞,而且零钞自备。这回还算顺利,两次卖下来,有48元。
侄孙女婚期到了,王幺婶提前一天和老伴抬了一缸水,准备了下一天吃的东西。本想送50元礼金,一想实在太多,这可是大半年的储蓄呀。于是准备送40元,另外备了一个10元的红包,找了一小张红纸包了起来。午饭后出发,快黄昏时到了侄儿家。
第二天是婚期,男方来接新娘,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可是,满桌东西,适合王幺婶的只有烧白、龙眼,其余的只有看和闻的份。和着汤水,凑合着对付了一顿。侄孙女一拜,幸好准备了红包。侄儿敷衍着留她吃午饭,一些老姐妹难得一聚,也就留吧。
午后聊了一大会,再不走就走不到家了。晚上还要回去和老伴抬水,才能做饭。
一个人走在乡间,望着着蜿蜒远去的小路,她想,如果有一天阎王爷召唤她去见老爹,这路就走算完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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