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斤原来是我们的邻居,前几年把房子建到镇上去了,大家都说:现在七斤日子好过了。
七斤本是绍兴人,五十年代末到了江西,也许是水土不服,七斤三岁前后父母双亡,一同上江西的老顾,阿富他妈把他拉扯长大,好在后来是大集体,没有读过一天书的七斤帮生产队放牛,守仓库,生产队没有亏待他,七五年又帮他盖了间泥墙瓦房,七七年帮他娶了老婆金花。
金花个子小,干不了多少活,挑半桶水都晃荡得厉害,老远就听见扁担钩链唏哗作响,每天早晨听到这种音乐的时候,我知道金花又在为一家大小准备早饭了。我那时就很纳闷,七斤一个男子汉,为什么不早起干活呢?这个疑问到今天还没解开,因为后来我看到七斤是越来越疏懒了,他有菜地,但几乎不种什么,新菜上锅时,总见金花东家一把豆,西家一根瓜的过日子。分田到户后,人家是种三季(两季稻一季油菜),他最多种个中季稻,保一家口粮就可以了。男人们到冬天农家淡季往往要去打个短工,搞个副业来贴补家用,七斤从来不这么做,他总抱怨自己腰痛什么的,东家蹭蹭,西家蹓蹓,看看村里几个单身汉下象棋,听听村里秀才蔡老师拉拉二胡,碰到有疑问给他卯上了,他非得跟你争上脸红脖子粗都不罢休,那时候他那奇怪的结巴也来帮忙了,嘴里像含了很多口水似的更加咬字不清了。儿女们慢慢长大,七斤也是一点不愁的样子,大家看金花可怜,把自家旧衣都给他们穿,我看七斤那些小孩子几乎一年到头都是一些不太全身的旧衣,过年也是这样。这种情景一直到前几年才改变,七斤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大儿子十八岁没读完初中就出门打工了,第二年回来,把老婆带回家了,虽然看起来有点老像,不过人家是浙江玉环的姑娘,条件可好了,七斤儿子就是在她家的厂里做事跟她好上的。
七斤的第二和第三个小孩都是姑娘,老二长得可俊了,前年到杭州打工,一个老总看上了她,虽然听说是有妇之夫,不过待这姑娘很好,每月二千零用钱,去年过年到乡下看望七斤二老,一甩手给了他们五十万,五十万在我们那旮旯是什么概念?去年七斤用这钱在镇上盖了一幢五间三层的洋楼,外带院子,三层装潢下来,听说那钱还没用完。
七斤的小女儿去年才出门打工的,听说现在也很有钱,在福建一个什么大酒店里干,一天都可以赚到好几千呢,前几天还回来了一趟,又带走了家乡十几个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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