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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桃花江，人们心头便会响起一首婉柔的歌：《桃花江是个美人窝》。是它，把桃花江这位藏在深闺人未识的大美女变成了大众情人；是它，让桃花江的万种风情从此名扬天下，醉了你，醉了我，醉了无数游人。

我第一次去桃花江是去年夏天。当时，我所在的公安局捣毁了一个重大涉黑犯罪组织，部分骨干分子异地羁押在益阳和桃江。我作为专案组成员，几次往返桃江县城。那时，我总是想，桃花江这位浪漫妩媚的女子，她丰满透明的身体里，流淌的山泉水定然是无比清澈甘甜的，她经久不衰的歌声里，飘荡的爱情故事定然是感人至深的。遗憾的是，因为公务缠身，我没有时间去细细品尝。

半年后，我有幸参加了为期四十天的湖南省第五期中青年作研讨班习。期间，班里的胡红霞提议去她的家乡桃花江采风，得到全班同学的热烈响应。红霞当时是桃江县政府办副主任，曾经担任过县旅游局局长，不但人漂亮、文章漂亮，而且歌唱得好，舞跳得好。在一次莨山笔会的采风途中，省作协主[xi]唐浩明戏称她是湖南文学界的特妖一号，“狐妖妖”之名由此在圈子里传开。

我们是在十一月三日中午从长沙出发的。当天上午因为有课，王开林先生讲授散文创作。王开林是湖南省作家协会副主[xi]、《文学界》杂志执行主编，也是我国知名散文家。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参加《湖南文学》函授部学习时，他主编函授刊物《文学新春》，编发过我的文章，我们算得上“沾亲带故”。王开林与著名评论家、诗人李元洛先生关系很好，是忘年交。这次去桃江，两位大师结伴与我们同行，令我们兴奋不已。

小车沿长（长沙）常（常德）高速公路往益阳方向飞奔。透过车窗，映入眼帘的是灿烂阳光照耀的金色原野。在这个收获的季节，一切都显得率直、袒露和成熟。谷子是金灿灿的，枫叶是红扑扑的，山丘是朗润润的，小河是清悠悠的。在诗人眼里，秋天是最富有诗意的季节，也是诗人笔下永恒的主题。我不是诗人，无法用动人的诗句来表达对大自然的热爱和赞美。我只能用一颗多情浪漫的心，去默默感受这个季节的无穷魅力和芬芳。我想，桃花江的秋天，一定是别有一番风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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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小时后，我们一行抵达这次采风活动的首站——桃江竹海。一位身材高挑、面若桃花的女子早在进山路口等候。狐妖妖介绍，大美女叫方婧，是县旅游局副局长，亲自为我们做导游来了。令我惊讶的是，年已四旬的方副局长看起来才三十出头的样子，体态丰盈，气质高雅。尽管无情的岁月给她的额头、眼角添上了细微的皱纹，却无法掩饰俏丽的容颜。特别是那双大大的丹凤眼，山泉般清澈明亮，让我们不由不发出桃江是个美人窝的感慨。

方副局长热情同我们一一握手，笑呵呵说，欢迎毛院作家来到桃江参观、指导，这两天，我就交给大才子们了。要是有谁看上了一位桃江美女，尽管抱回家。我们一听，乐了，行啊，首先把你这个大美女抱回家。方副局长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老了，要找年轻漂亮的，才子配佳人嘛。

在大美女带领下，我们沿弯弯曲曲的山路驶入竹海深处。这里地势低缓，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毛竹，婀娜多姿，挺拔秀丽，温情脉脉。那醉人的绿，那沙沙的涛声，那小桥流水人家的韵味，无不充满柔情蜜意。方副局长介绍，桃江的竹林面积达4·7万公顷，有1亿多株，是中国十大竹乡之一，居全国第六。桃花江的泉水，养育出众多倾城倾国的美女，也养育了这满山遍野的翠竹。

二十分钟后，我们达到山顶，“桃花江竹博物馆”几个大字赫然入目，这是原湖南省委书记熊清泉的手迹。这也是我国唯一的竹博物馆，竹制的平房，共分三层。入内，有四个展览厅，陈列着许多竹艺制品。有壁篮竹筛，有棕色花坛，有凉席，有洗衣篓，有竹桌竹椅，有竹杯、竹衣、竹伞，还有各种竹拼图，竹雕人面、寿星，琳琅满目的各类精品，集编、雕、刻、压、贴等各种工艺技术之大成，让我们惊叹不已。在一个展览室的墙壁上，图文并茂介绍了桃江竹海中的一些珍奇动物，有溪涧里的娃娃鱼，有竹技上的猫头鹰、黄腹角雉，有地面孵化的鸟卵，有珍稀动物白鹇、池鹭、野兔。当然，最吸引我们眼球的还是那些名人竹画。三国关羽的《墨竹》，片片竹叶都是字，连接起来就成一首诗：“不谢东君意，丹青独立名。莫嫌孤叶淡，终久不凋零。”五代南唐徐煦的《雪竹图》，展示了大雪中的竹林风骨，意境深远。而一生“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苏东坡，一副《墨竹神韵图》同齐白石的风竹》挨在一起，古今相融，别有一番韵味。

参观完竹艺，热情的主人邀请我们登上观竹楼，去品擂茶。桃花江擂茶久负盛名，鲜嫩黛绿，入口清香，回味无穷。随着桃江县旅游事业的蓬勃发展，五湖四海的游客络绎不绝，擂茶就成了竹乡人民招待远方客人的佳品。品着擂茶，极目竹海，莽莽苍苍，层层叠叠，一碧万顷，起伏的山峦涌动着无垠的绿涛，如诗如画。这时，美丽大方的方副局长，用她婉转的歌喉为我们唱起了《桃花江是个美人窝》：

“我听人说，桃花江是个美人窝，挑花千万朵，比不上美人多······”。

据说，这首歌词的作者黎锦晖是一位印尼华侨，以写儿童剧见长的著名音乐家，上海人。黎锦晖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在长沙读师范时与一位来自桃花江的女孩一见钟情，才子佳人很快碰撞出热恋的火花。每到假日他就会随恋人一起到桃花江畔散步，他发现这里的美女特别多。两人毕业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夫唱妇随，渡过了许多浪漫时光。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一场大病使爱妻韶华早逝，黎锦晖只好带着满心衰怨流落到南洋。异城他乡的孤独寂莫，加重了黎先生对亡妻的思念，于是他写成了一首《桃花江是个美人窝》，琅琅上口的旋律，美仑美涣的意境，大胆率真的表白，很快引起轰动。到了七十年代，港台流行歌手邓丽君又把这首歌灌成歌带，从唱遍海内外。

如今，这优美的旋律，让我们一下就陶醉在“美人窝里竹如海，竹海美人尽妖娆”的意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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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江南园林是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那么，桃花湖就是那醇朴温柔的江南秀女了。

桃花湖是一座人工修建的大型水库，位于桃江县城八公里处的松木塘镇，四周群山环抱，景色迷人，林中有许多珍奇异兽，湖里有数以万计的精灵，湖岸还有流泉瀑布。据说，这湖就是桃花江的源头。进门有个大牌楼，上书“桃花胜景”四个大字，两侧有两副对联，其中一副是“大坝横空蓄满湖光山色，仙人削壁放开江水桃花”，极为贴切、工整。来到中心湖区后，我们一下就被她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容颜迷住了。湖面碧水清清，宛如镶嵌在群峰中的镜子，倒影着山峰云朵、翠竹桃林，清晰得如同在它们是生长在水底。想来若是在春天，湖岸的桃花会红得多么令人消魂。

乘船泛游湖面，波光粼粼，阳光荡漾，像无数的星星在闪烁。随着船的移动，湖水的色彩也不断在变化，时而绿如翡翠，时而蓝得像孔雀羽翼；一会儿变得晶莹透明，像一片波动的水晶，一会儿又变得金黄耀眼，闪射出辉煌夺目的光彩，令人目眩。

船头，许多女同学争相要与王开林先生合影，那姿势是一个比一个亲密，一个比一个有创意，让我们男同胞好生嫉妒。王哥名气大、文章好，人又帅，没美女抱才怪呢。我一直陪着李元洛先生坐在船舱内，一边欣赏美景，一边聊天。我提及曾有人把台湾著名诗人洛夫的名字同李老的名字焊接成“李元洛夫”的文坛趣事，李老就把他同洛元的一段深厚友谊告诉了我们。李老为人随和，没有大名人的架子，尤其喜欢和我们文学青年交朋友。自古文人相轻，从李老身上，我们看到的却是猩猩相惜、文人相重的可贵品质。于是，我对李老愈发敬重。

桃花湖岸载有很多桃树，年年桃花开时，就像那千万朵朝霞落到湖中，争奇斗艳，溢彩流光。春风吹荡，清香泌脾。要是能在那个时节，徜徉其间，必定有着到了桃花源仙境般的美妙。即使在桃花未开的秋季，我们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桃花美女相映红的意境。难怪许多年前，宋祖英为了拍摄她的mtv《又唱浏阳河》，居然顶着炎炎烈日慕名赶到桃花湖。据说当时小城轰动了，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桃花湖，欲一睹明星风采。听狐妖妖说，她当时就在宋祖英身边几米远地方，可经纪人就是不肯让她同宋祖英说说话。聪明的她掏出那把事先准备好的精美竹扇，抽出一张宋祖英歌带封面画，斗胆走到宋祖英面前大大方方同宋祖英握手，接着快速递上自己的名片和那把小扇，恭敬地请宋祖英签名。宋祖英没有推辞，爽快地签名。这把小扇也成了狐妖妖珍藏的宝贝。那次宋祖英虽然唱的是《又唱刘阳河》而不是《桃花江是个美人窝》，但由于其背景是桃花湖风光，迅速提高了桃花湖的名气。我想，桃花湖这位绝世美女，在将来一定还会有演绎出更多更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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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江不但有青山、秀水、翠竹、美歌，还有一名空前绝后的诗，这就是屈原的《天问》。

桃江县城凤凰山顶有座“天问台”，经学术界多方论证，这就是屈原作《天问》的地方。“天问台”坐落于桃花江汇入资江的入口处。一山独恃，两江相拥，雄伟壮丽。回想当年，屈原怀一腔忧思驾舟而来，栖居于凤凰山中，呼天唤地怒斥鬼神，以问语的方式一连向苍天提出172个问题，直抒胸臆，表达了诗人对传统观念的大胆怀疑和追求真理的科学精神，成为古今罕见的奇特诗篇。

凤凰山便成了屈原之魂，而《天问》则成了凤凰山之魂，成了中国的诗魂。

如今，凤凰山还留着几处与屈原相关的古迹，曾经山上建有一座雕龙画凤的天问阁，可惜后来阁毁与火。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是一块“天问阁”的石碑，以及峭壁上今人题写的“天问台”三字。天问台下的资江边，有一块形如飞鸟的盘石伸向江中，传说处在流放中的屈原常来石上垂钓，借钓消愁，后人称之为“屈子钓台”。屈原常坐在这块石头上，对天长叹，问天不已，发泄自己对腐败朝廷的愤怒和不平。如今，我们就屹立在当年屈原泪洒资江的地方。只是今非昔比，我们生活在一个政治清明、社会和谐的时代，我们来这里，不是来隐居或者发泄对现实的不满，而是来享受这山水一色的风光，呼吸纯净清新的空气，聆听百鸟争鸣的乐章。只有林间那座用石头砌成的百年宝塔，独自昂首挺立，在默默感受着时代的变迁。

站在宝塔下，我依然能从涛涛江水中听到屈原呐喊的声音，是如此雄浑深沉凄凉。作为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位伟大的爱国诗人，一位杰出的政治家，他的“事君而不二、始终不肯离开祖国一步的忠贞与“哀民生之多艰”的爱国忧民精神，他的坚持“美政”思想、坚守节操、“虽九死而犹未悔”的斗争精神，他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追求真理精神，他的“伏清白以死直”、坚持真理正义，宁死不屈的精神，千百年来感召和哺育着一代代中华儿女。

也许是秉承了屈子的遗风吧，桃花江的历代文学士，无不在彰现这种爱国爱乡、忧国忧民的品质。晚唐诗僧齐已，一生云游四海，居无定所，但始终情系故乡，心忧天下，他一生著作颇丰，《全唐诗》中收录有812首，数量上名列白居易、杜甫、李白、元稹之后，位居第五。明末江西巡抚郭都贤是位大画家、诗人，他在明亡后携爱女郭纯贞隐居桃江浮邱山呤诗作画，形成轰动一时的浮邱画派。辛亥革命先驱人物夏思痛、中国工农红军创始人之一张子清、著名作家周立波，无不是从桃江、从益阳走出，胸怀天下，心系民族前途命运，留下了一页页动人的诗篇。当代女作家叶梦就是在桃江写出成名作散文《羞女山》一举获得全国青春文学奖而登上文坛的。而湘籍知名作家胡则丘长期致力于对家乡人文旅游资源的精心挖掘，先后推出《浮邱揽胜》和《美山美水美人窝》两本旅游专著。其女胡红霞不甘落后，在担任县旅游局长期间，醉心对桃江旅游事业的开发与宣传，还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她的旅游文集《醉在旅途》。这次，桃江县政府、益阳市文联、桃江县文联利用我们毛院作家采风的机会，专门为她召开了一个作品研讨会。我们相信，凭狐妖妖的天分、才气和深厚的文字功底与生活积累，再加上有屈原遗风的熏陶，她一定会成为美人窝里金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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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媚秀美的桃花江，让无数文人骚客痴迷陶醉。桃花江里让我心仪的却不仅仅是她外在的美，而是桃江人的情义，一种家常的，真挚的、暖暖的情义。这情义，让我认识了一个内在美的桃江。

在为期两天的采风活动中，且不说我们狐妖妖的盛情邀请以及她在前期做了多少周密细致的准备工作，也不说方副局长自始自终为我们做义务导游，单从桃江方面对接待工作的重视程度，足以让我们这些秀才们感动。无论是吃住还是玩乐，他们安排得有条不紊，服务热情周到。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食宿费用全部是由桃江县新兴管件有限公司赞助的。一位民营企业主如此好客，桃江人的情义可想而知。在头天的晚餐宴席上，桃江县政府特地举行了一个简朴隆重的欢迎仪式，一位副县长致欢迎辞。当晚，县里特地安排了精彩的联欢晚会，县四大家相关领导亲临现场为我们助兴。桃江籍知名作家胡则丘先生不顾七旬高龄，同李元洛先生一起激情并发，连唱带跳，丝毫不亚于我们年轻人。

记得次日下午离开桃江时，方副局长送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临别，还不忘给每人赠送一张名片，请我们以后多来桃江走走看看。我以为她这是官场惯用的客套话，没想到此后的日子，每逢过年过节等特别的节日，我们都能收到她的问侯短信。祝福的话语尽管不多，却表达了一位桃江女子的真挚情义，让我想起江南的扇面美人，也让我有了怀念和再访桃江的理由。

奏巧的是，就在我写这篇文章时，同时收到两位桃江友人的问侯短信。一位自然是方副局长了，她问我什么时候再来桃江，我信心十足的说：今年国庆节就去。还有一位毛院学友狐妖妖，她如今已担任县科技局局长，工作繁忙，却始终没有忘却我们这些同学。她经常用qq聊天、打电话、发手机短信等方式和我们保持着这份情谊。我想，不管什么时候，我是不会忘记这个如山美水美人美、有情有义的桃江的。

（2007年8月26日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