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我总是憧憬远方的世界,看着寒冬里绿色的天狼星。长大后,一个人独自坐在电车上,听着嚓嚓的摩擦声淡淡的漂流。窗外寂寞的秋景总会从眼前的视野里化为痕迹,那样的季节里,不知穿越了多少个隧道,也不知流失了多少个带梅雨的黄色天空。慢慢的,我习惯了一个人,坐在发霉垫子上,望着空荡荡的列车窗外。
那样。远离人世的喧嚣。
当冬季手心里的倒影,慢慢变成美丽星空的时候,我踮起脚尖,伸着头,轻轻喝一口气。窗外是望从未见过的黑夜,广播里也是从未听过的地名。单冷的夜晚,含着泪光仰视夜色中的我,不服输的,向遥远的地方憧憬着……然后梦里的刹那,会不可救药的梦见旷野天空,梦见疼我的婆婆摸着我明亮的额头浅笑。而我,也会傻傻笑着,抬眼疑问。
“星星会不会流泪?如果不会,是月亮么,婆婆?”
“星星和月亮都会留泪,只不过因为星星太渺小,从没有被人在意,孩子。”
“我用小手将眼泪包裹,谁可以帮我放在心里。这样就不会蒸发。”
“为什么?”
“因为我的心便是世界。我不信一滴眼泪会把我的世界融化。”
“可你为什么一定要出走呢,孩子。”
“因为我憧憬着远方美丽的世界。”
婆婆抚摸着我的头,慈祥温和的笑着。
“孩子,你还不明白,一滴泪到底有多热,有多热。世界又在哪里?——请你自由自在的去寻找吧。”
然后,我望着黄昏哭泣的霞光,在手心揉捏着婆婆塞给我的硬币。她缓缓背转过身,背对着一脸痴痴的我,低咽着摇头,低咽哼着歌曲。
“睡觉吧我的宝贝
小鸟儿早已回巢
花园里多么安静
小羊和蜜蜂休息
天上月亮笑眯眯
银色光辉照耀大地
你睡在月光里
睡觉吧我的宝贝,
快睡快睡
一切在沉睡中
一切在安静里
老鼠也在休息
厨房里黑如漆
墙那边有人叹息
不知道他是何意
宝贝你快闭上眼
睡觉吧我的宝贝
快睡快睡”
哐当——哐当——哐当——梦被嚓嚓的火车声惊醒。
此刻。我唱着那支歌,一支寂寞的摇篮曲。在十几年前,婆婆在我身边,唱出这首歌。得与失之间,知与不知之间,谁比谁婉转,谁比谁幸福?
漫漫的长途里,我忽然忘记憧憬的远方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我孤独地质疑自己存在的目的,一年又一年的日子,茫然地寻找自己活着的意义,象个失明的孩子,徘徊在窄窄的列车通道。列车的轮胎不断起草着火花,也不断在陌生的旅途停留,我扛起活着的希望,干着劳累的工作。每当黄昏,我就会辞掉工作,接到老板冷冷的硬币,踏入新的列车轨道。那里,窗外也一样是从没有见到过的风景,一样从没有听到过的地名。黄色的光和枫叶打在我长长的头发时,如一缕烟,遮住了我的眼前,遮住了远方的世界。
……这样又是多少时候?忽然思念起了曾经黄昏的日子。也思念起婆婆安详的坐在椅子上,拨着手里细细的毛豆,还依然唱着那支悠悠的摇篮曲。抬头一阵风吹来,望见窗外的云这样流过了天边,没有一丝留恋,也没有一丝疲倦。
那个夜晚,窗外下着淋漓的雨,冷冷的空气,总也无法入眠。我无聊的在列车上寻找心的世界,却猛然发现,心里的世界原来早已融入一滴眼泪,是那样的炙热。那刻,我忽然不再想要流浪,也明白了一滴眼泪的热度。
苍白的秋季,一切被银装包裹的房屋,洁白平静,是那样美丽的绽放着。
漂流的日子里,我没有找到远方的世界是多么美丽。陪伴着我的苍白天空,下着梅雨,下着开始与结束,也下着憧憬与思念。手里紧紧的硬币印着辛苦的汗渍,穿越了多少暗暗的隧道?忽然,已将菩提子,化作相思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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