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与学生共餐,学生突然开玩笑地问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大家知道,幸福不是白菜萝卜,可以论斤论两,也不是其他东西,可以用尺度量,因此也就很难说哪一刻是最幸福的时刻,不过跟大家一样,在我的人生中,确实有许多幸福时刻。
我是六十年代出生的,小时候怎么吃喝拉撒,怎么尿尿和泥,已经都不记得了,只能像听故事一样,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记得最早的,是光着腚在雨后的积水中扑腾,那水不深、很脏,泥石流一样,但我和小伙伴们却自得其乐,高兴得嘎嘎的。那积水处早已被填平,但每当回老家经过那里时,心里总会泛起一种亲切感和温馨感,如果有孩子在跟前,我还会指指点点地告诉孩子,因为他们这一代从小就让大人看着,一举一动都像在做规定动作,太缺乏这种生活的野趣。
一晃到了上学的年龄。听好多朋友告诉我,他们小时候是如何如何渴望上学,而我正好相反,对上学压根儿就没有兴趣,只盼着做一个无拘无束的野孩子。至今还清楚记得报名那天,妈妈和哥哥在我家院子里边是如何追赶我。我在前面拼命地跑,希望摆脱他们,他们则在后面追,力图抓住我。农村的院子尽管比较大,但毕竟不是运动场,很快我被制服,像俘虏一样被押着到小学报了名。当时我虚岁八岁,农村孩子一般都是九虚岁上学,因此老师嫌我年龄小,在我的家人的央求下,他们才最终让步,勉强同意让我试一试。这一试居然还不错,我每次考试在班里都是数一数二,很快就崭露头角,班里有什么活动都派我代表参加。记得有一次,学校来了几位军人辅导员,学校举行大会欢迎他们,还为他们佩戴红领巾,我幸运地作为代表之一,在大会上为他们系上了红领巾。那一刻,我感觉到同学们都将羡慕的眼光投射到我们几个代表的身上,心里充满了自豪和激动。
进入初中,学习开始比以前努力了,这倒并不是因为有什么升学压力,主要是自己慢慢懂事了,那种出人头地的想法更加强烈了,还好,我在学校的学习成绩也一直是名列前茅。但出乎意料的是,考高中的时候我却没有考上当地的重点中学,记得为此老师还狠狠地批评了我一顿。但批评归批评,事实是事实,我最后只得考入一所非重点。那个地方有潺潺的小河,有美丽的山景,但这些都无法弥补没考上重点所给我的打击。我决心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实力,记得当时我的一篇作文写的就是要与考上重点的同学展开比赛。两年之后,比赛有了结果,我顺利考入某所省重点大学,成为我们初中同学中最早考入大学的一个,此刻,我激动,我高兴,因为我终于成功了。一年之后,重点中学的同学们也开始进入高考,有的考上了与我大体相当的学校,有的则名落孙山。
大学生活是一种比较自由的生活,主要任务是学习,但毕竟都是成人,或接近成人,因此,谈恋爱也就成为一些同学大学生活的一部分。我在班里是年龄比较小的,而且天天泡在图书馆,没有去谈情说爱,但心中的那份渴望还是存在的,如果在路上看到哪个女孩子漂亮,也会偷偷地多看几眼,如果哪个漂亮女孩子不经意间向我瞥了一眼,我会马上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而心里其实会感到很得意而且也很渴望能回望一眼。大学毕业后我又读了研究生,那时我已经不再是小孩,我开始谈恋爱了,我的对象就是现在的爱人。她虽然算不上漂亮,但端庄文雅,有种古典美,在某个场合我们认识之后,很快就坠入爱河。等到都分配工作之后,我们于九十年代初的某一天正式结婚,进入洞房。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是千百年来多少知识分子的梦想,我读过大学、上过研究生,算是金榜题名,而今又和相爱的人喜结连理,洞房花烛,何幸如之!
结婚之后,开始是二人世界,一年半后便变成三人世界。在这个二人或三人世界里,生活有时好一些,有时差一些,但总是充满了欢乐,洋溢着幸福。先是爱人怀孕,腆着个大肚子,走路一撇一撇的,活像大将军,尤其上楼的时候,架子还真大,需要我从背后推着,天天如此,我则甘心情愿,乐此不疲。后来孩子降生了,家里忙活起来了,但我忙得快乐,即使再苦再累,只要看见孩子那可爱的样子,听见她的咿咿呀呀,就什么都忘记了。转眼孩子大了,会说话了,会走路了,上幼儿园了,上小学、初中了,快乐也与日俱增。我家有一张相片,画面是孩子正在给我辫小辫,每当看到它我都会打心底里感到甜蜜和温馨。结婚后也有问题,就是爱人的唠叨越来越多,吃饭呀,穿衣呀,出门呀,事无巨细,没完没了。不过,说老实话,能有人唠叨这也是幸福。为什么?有人关心呗,等到没有唠叨声的时候,恐怕就惨了。
拉拉杂杂写了这么多,那么哪一个才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呢?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每一个都是我的幸福时刻,幸福人生呀就是由这样一系列的幸福时刻串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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