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正在看书的时候,突然手机响了,看看来电显示,是内蒙的号码,我想是弟弟吧。可是接起来是位女士的声音,我开始以为是弟妹呢,后来怎么听起来不像呢。她问我:
“你是不是岳月呀?”
“是呀,”我回答。
她又问:“你猜我是谁?”
“啊,我听出来了”,我兴奋地说,“静啊,你还没死呀。” 我在埋怨这些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没死也快了,为了找你,电话都快打爆了。”她在抱怨我联系方式总变。
“看来我的感觉很灵呀,这几天天天琢磨你呢!”
我经常会有这样的灵感的。有时突然会想起很久没见的一个人来,不出三天肯定会见到这个人或者有她的消息,我都觉得很奇怪呢。
“三天内准备‘接见’我,我要去你那了,我得了腰间盘突出,听说你们那里治得好,你明天给我打听打听去,我明天上车,晚到扎兰屯,小叔子在那,是搞骨科的,我先去他那看看,后天到你那。”
“好,我明天一定完成任务。要不你就直接来我这,我领着你各家医院转转,看哪家好就在哪家治呗。”
“我不想手术,听人说手术远期效果不好的。”
“是,我也这么听说的,我也不想让你手术。”我说。
“你可不知道,我这些年尽做手术了,我身上已经留下了两个大疤,再做可就三个了,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是不是瘦得跟猴似的?”我问她 。
“是,‘瘦’成120斤了,一脸老褶,显得我更矮了,你看了就知道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后天再和你联系,我在外面都冻手了” 。林区的冬天很冷,能达到零下35度,出生在林区的我深知这一点。于是赶紧收线。
“好,我明天就给你问。”
放下电话,我就给康复科的主任打了个电话,询问有关治疗情况。他告诉我,像她这样腰5骶1游离的,就属于突出,保守治疗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手术,他建议去哈尔滨做手术,毕竟我们这个地区做的这类手术例数还是比较少的。我打算明天我再去骨科问问,看能否请来哈尔滨的医生给做,再说还得征求静的意见呢,明天先问问再说。
次日,我来到骨科门诊,询问了正在出诊的主任,他告诉我这是个很小的手术,他们经常做,几天就能出院。不过需要患者先来看看情况再作决定。当我把情况通过电话告诉静的时候,她说他和她的小叔子的说法是一样的。他已经决定在那里手术了,由小叔子主刀。我就告诉她不要来我这里了,我去看她。我想,怎么能让一个病人跑来跑去的,我轻手利脚的再忙也能抽出时间来去的。
放下电话,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事隔多年,没想到当年极富浪漫情调的静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不过从和她谈话的语调中,我并没发现她有悲观的情绪,依旧是当年那充满辣椒气的高音调。
记得88年刚入学时,我们都因为个子不高,而且又有些近视,座位就被分到了第一排。我们全班同学共分左右两列,前后若干排。只有我们第一排是五人,其余的都是六个人。这样,我们换座位的时候就得是循环的,不能直接对应地换。我入学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外表不一般:一条马尾辫高高地歪吊在头顶,瘦长的脸上总是一副挑衅的模样,尤其是她的眉毛末端上挑,更显出了她的刁钻,我就听老人说过:吊眼梢,不好交。我心里想,恐怕是不好惹吧。一开始她就没给我留下太好的印象,所以她在说话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刺耳,总想用手塞住耳朵。所以一直以来,我就不喜欢静这样一个充满辣椒气的同排同学。如果换座位的时候让我挨着她,我会很难受。 可是,我也不能太自私,总让别人难受。于是几个月之后,我下决心挨着她坐。虽然我和她同桌,可我很少和她说话。有一天,她对我说:“咱俩都同桌十几天了,互相说说彼此的性格怎么样?” 我在心里啊了一声,顿时脸都红了。我怎么说呀,我对你根本就没在意,怎么猜测你的性格呀。我就随口说,“那你先说我吧。” 她把我的性格说了一大堆,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几乎是100%的正确。我从心底开始佩服她的观察力和感受力了。还从没有一个人这么了解我呢,包括我的亲人。我顿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该轮到我说她了。我支支吾吾地凭直觉胡乱说了一气,她说只有60%正确,还说我根本不关心她。当时我心里就想,呵呵,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也不想想我能关心你吗?
这次以后,我对她的态度真的是180度大转弯,我们瞬间就走得很近,尤其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缩短了。那以后,我们成了一对知心朋友。
1989年,我的父亲去世了,当我带着忧伤回到学校的时候,静已经为我抄写了一周的学习笔记。几天后,又给了我30元钱,说她妈妈从家里寄来的,特意给我的,因为她告诉了妈妈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可后来我知道,这些钱是她从自己的生活费中省下来给我的,怕我不收才这么说的。再后来,学校让家庭比较困难的同学写补助申请,学校给予适当地补助,倔强的我偏不写。她多次劝解无效,她就替我写了。学校审批后给发了50元的补助。还有一次,我们一起乘坐公共汽车,车上人很多,很挤,我的马尾辫被夹在了两个人中间。她发现了之后,就狠狠地用肘部撞了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同时把我的辫子拽了出来,嘴里还骂着:“挤他妈啥?”中年男人听到她的骂声,楞楞地看了她一眼,没敢说话。静仍感觉不解恨,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扭过头对着我,不再理他。
我们毕业后,因为电话方便,我们就经常通电话。在一次回家探亲时,我提前返回单位,为的是途中下车能去静家里和她相聚。到了静的家里,她的父母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我和静呢,又像在学校里一样,挤到一个被窝里说着悄悄话。静给我讲她的恋爱史。不曾经历恋爱的我听得脸热心跳。在我离开她家的时候,静的父亲一早3点多就起床,到一家做煎饼生意的人家里给我去买现烙的煎饼,拿回了整整有半尺多高的煎饼让我带着。哎,他也不想想我能吃得了吗,不得长毛呀。可这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我就是送给别人吃,也一定要带着的。
我有了男朋友之后,一直都很犹豫。于是我就把男朋友的照片邮寄给她,让她帮我拿主意。静及时地给了我意见。致使我没有和男朋友分手。在我结婚的时候,她特意从家里乘10小时的火车赶来为我当伴娘,同时也看到了曾经在照片上见过的我的男朋友——当时的新郎。
我结婚后,就很少和静联系了,慢慢地就断了联系。也是从结婚后,就再没见过她。
13年过去了,没想到她居然变成了多病的女人。我在2006年的岁末乘火车来到了扎兰屯看望术后的静。当我看到了静的时候,真为她的身体状况而难过几乎落泪。她告诉我,她一侧乳腺切除,一侧卵巢摘除,现在又做了腰部手术。如今的她,走路的步态像个孕妇,笑起来一脸的皱纹,加之穿了件黑色的内衣,梳着七十年代人的短发,又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过早地衰老可能和她手术后雌激素分泌不足有关。虽然她依旧牙尖嘴利,可是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却有了很大的改变。思维不那么敏捷了,反应有些迟钝。虽然是急诊科的护士长,可是多年的停滞不前和安于现状,加之疾病导致的记忆力减退,她变得很不自信。我和她交流的时候,她常常是楞楞地看着我。也许是因为多年未见,彼此的情况和性格都发生了变化,尤其是我,无论是环境还是思想观念都有了很大的变化,而我们对彼此的印象还定格在13年前,所以我们沟通起来有些困难了。不过还好,经过两天的适应,我们又找回了从前的感觉,我告诉静,等她买了电脑一定告诉我,我把我在文学网站的名字告诉她,让她好好了解一下这13年来的我。我也希望她有时间多阅读,也能写写自己多年来的经历和感悟,我也好了解一下这些年来的她。或者找些其他事情来做,不能只关注自己那局限的一点点,让自己的业余生活变得丰富些,不要向家庭妇女靠拢。
两天的时间转瞬就过去了,这一别不知又是多少年。还好现在通讯发达,尤其是网络给我们提供了十分便利的条件,我想我们从此不会再失去联系。
值得欣慰的是,静有个爱她的丈夫和可爱的儿子,可以说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虽然我和她相隔千里,以后也许再不会有见面的机会,可我会默默地为她祈祷,求上帝保佑她永远健康!永远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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