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姐原来并不傻，县里计划生育搞的紧，爹娘叫大姐装傻。后来，一场事故过后，大姐可真的傻了。

爹娘这辈子拉扯着我们弟妹五个，四个姐姐，数我小，是个男孩。三个姐姐都是大学文凭，我也是师范学院毕业。就大姐一个高中都没有毕业。

我毕业后分配在家乡林山脚下的小自然村教小学，一教就是十几年。小学离家较近，因此常常星期天回家，看看我那傻去的大姐。

大姐十岁那年，我刚刚出生。娘是教育局付局长，经常住在县城。由于超生，被免去公职，回家务农。

生三姐时，娘一看还是个丫头片子，很失望。但她不死心，于是找了算命先生占卦。算命先生告诉她：再次就生儿子。娘很高兴给了算命先生十元钱。算命先生说：你有贵人之相，富人之面，是个吃国家饭的。虽然现在没有接香火的，再过四五年，管保你大喜临门。果真，还真的让算命先生算对了，没过几年，娘就生下我这个宝贝儿子。

好了。一说就扯远了。还是说我的大姐吧。

由于娘在县城教育局上班，家里就只有大姐和爹爹（那时孩子还少），爹是生产队保管员，大姐经常帮助爹爹记账。大姐数学学的好，从小练就一套速算妙法。每次生产队在田野里分东西，只要大姐在场，往往比会计算的都快。我们生产队共四十来户，每个家庭都不相同，大人和孩子的分成，还有工分的多少，分成也不相同。这些大姐一只手一掐一算，都非常麻利地就算清楚了。村里人赞扬大姐，称大姐：“一口清”那时娘听到人们夸赞大姐，心里美滋滋的。

娘有个根深蒂固的思想“丫头是给别人家养的，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所以，不顾计划生育政策，一个劲儿地生育，生了一个又一个，接连生了二姐三姐四姐。她是不生儿子不罢休。

说来也怪，三个姐姐学习出奇的冒尖。大姐除了上学还要照顾三个妹妹。大姐想：光靠爹爹的工分和娘的工资是显然不够维持全家人基本生活费用的。所以，她高中没有毕业，就回家务农了。后来由于我的出生，娘被教育局免职回家务农。家庭生活就更加紧张起来。

记得一年里，大姐背着我到邻村看电影，电影是动画片《大闹天宫》战斗故事片《上甘岭》也因为那次电影，我喜欢上了绘画。也因为那场电影，我崇尚军人。

电影散了，我不让姐姐背我。姐姐拉着我的手，我问姐姐：电影真好看，动画片里的孙悟空好伟大啊，上天入地神通广大无所不能。那动画片是画的吗？怎么会说话，会动作，是怎么搞的呀？还有，我长大了就去当兵，把那可恶的美国佬都枪毙了。让我们天下的人都能够过安稳的日子。各国的科学家都联合起来，不再研究杀人武器，专门研究怎么样能够地里多产粮食，再研究一种轻形住宅，人们想到那里就非常方便地到了那里……冬天到热带，夏天到南极……我只顾自个说话滔滔不绝，猛一抬头发现姐姐在哭。我赶紧打住，问姐姐：大姐，你怎么啦？我一问不要紧，姐姐就象决了口子，哭的更加伤心。那哭声撕心裂肺，象是要把天哭塌了。姐姐从来没有这样伤心的哭过，这又是为什么呢？姐姐停止了哭声说：弟弟，你不知道，咱娘不再让我上学了，因为没能考上名牌大学，把娘都气哭了。是姐姐不好，辜负了娘。姐姐今天晚上领你来看电影，是想在路上告诉你，姐姐要离开你们了。我问：姐姐，你要到那里？她说：我也吃不准，我想先到表哥那里，听说表哥的纺织厂招女工，我想去试试。

回到家里，爹娘已经睡了。

大姐把我安排睡下，坐在我枕头边上说：咱们家里就你一个男孩子，你可要好好学习呀，可不能让爹娘失望。大姐就盼着你出息哩。……大姐说着说着，一颗泪珠从她焦皴的脸上滚落下来，掉在我的面额上，滚烫滚烫。我望着大姐努力地点点头。

“你的三个姐姐怕是见不到她们了，我现在多想再见她们一面啊？”大姐说。

我一听急了：大姐，你……

“我要到表哥那里，怕以后很难见到她们了。”大姐说着把镜框从墙壁上取下来，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爹娘的照片和三个姐姐的照片，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我下床一看，镜框里的相片稀稀拉拉，我问：大姐，你的相片呢？

嗷！我送人了。姐姐的声音很低。我的心怦怦直跳。真的怕出什么事情。……

太阳象发疯一样，烤的大地要冒烟了。天没有一丝风动，树梢的叶子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煎熬着。知了热得也不再叫唤了，我猛的脱口而出：这天气这么热，怕要下雨了吧！大姐，几点了？有十点了吗？

啊！十点了？

我感觉声音不对，赶紧回过头来，发现大姐站在我的身后，正在呆呆的看着我：“大姐，你怎么啦？”“我……”猛然大姐一把抱住我，捧起我的脸狠劲亲吻了一下。我能够感觉出来，大姐的双手在颤抖。

弟弟，我该走了，我不能再伤害娘的心了，不能再吃闲饭了。车票我已经让人给买好了，是十点半的车，我走了。

我接过车票一看，十点三十分。在舅舅家里，我也曾经听说表哥的纺织厂招女工的事儿。心想，大姐走走也好，出去散散心，换个环境也是件好事。

大姐从我手里接过车票，又扭头看了我一眼，好像要把我在她眼睛里带走。

大姐，我送你到车站吧？我在大姐身后大声说。

不用了，弟弟好好学习呀？……我应了一声，强忍住泪水，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渐渐远去的大姐。

大姐走了，我以为娘知道。娘从地里回来，一听说大姐走了，竟然哭起来，哭的好伤心。

第二天，娘就赶到舅舅家里。大姐没有去在。在舅舅家里娘住了一个晚上，仍然没有等到大姐，她又到纺织厂，大姐也没有在那里。

又是一天过去了，没有大姐的消息。

十多天过去了，仍然没有大姐的一点消息。这可急死人了。二姐三姐四姐都回家了，听到这个消息，全都低头不语。娘哭红了眼睛，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常常自言自语：我错怪大丫头了，对不起大丫头啊！听到娘的哭，心里也难受极了。

大姐啊！大姐，你难道就这样给我们留下永远的怨恨而去了吗？大姐，你在那里？你在那里啊？

五年以后。

“大丫头回来了！他家大丫头回来了！”这消息象长了翅膀，很快传遍全村。爹娘听到消息，从田里扔下手里的活计也赶紧回家看看真假。

她们见到了大姐。大姐还带来一个青年男子，不用猜，管保是大姐的对象了。大姐告诉爹娘，年轻人叫李强。

大姐说：那年里乘车去表哥家，到了那里一下车就转了向，闹不清东南西北，迷路了。到了后半夜，走的又饥又渴，街上没有一个人，直觉得头脑一阵发蒙，一头栽倒在马路上。等到苏醒过来，自己已经躺在一家床上了。原来上夜校的李强，刚刚上完课，往家里走着，发现路上躺着一个人，摸摸鼻子还有呼吸，就把她背回家去了，给她喂水喂饭，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是苏醒过来了，李强很是高兴。

从此，大姐就住在李强家，她认为李强是个好人，就在当地民政部门登记结婚了。结婚以后，她才发现李强已经有了妻子，还有一个女儿。李强叫大姐做了绝育手术，于是大姐做了，就这样稀里糊涂过日子。李强安排大姐到纺织厂上班，才知道原来李强和表哥是干弟兄。有了这样一层关系，表哥特别关照大姐。

也许是老天爷故意捉弄人，不幸的命运总是安排给好人，大姐多灾多难。本来不是大姐当班，大姐到车间看看刚刚安装的机器运转情况。大姐被高速运转的皮带上的一个小铁钉击中了脑袋。大姐被送进了医院。

经过医院的大力抢救，大姐的性命算是保住了。由于铁钉击中了大脑，记忆神经受到严重挫伤，大姐失去了过去的聪明机灵，变得迟钝呆痴。李强疏远了姐姐。舅舅把姐姐送回了老家。

我每到星期天，一定回家看看呆呆的大姐，傻傻的大姐。

于县医院

二〇〇七年八月二十一日

此小说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