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的中秋之夜，我接到了表哥从新西兰打来的电话。他是我大姑的儿子，在广州城里长大的，老家在我们益阳泉交河。他魁伟的身材，白皙的脸，乌黑的头发，闪光的眼睛，一个典型的城里洋娃娃。我进高中的那一年，他跟我挥手道别之后，第二天就乘飞机向太平洋的那个岛国去了。那个地方在南半球，很遥远，那是新西兰北岛上的一个叫奥克兰的城市。那里风光旖旎，富饶美丽，令人神往。他在新西兰留学也打工，日子混得挺不错的。去年他来信告诉我：他新买了一台小汽车，还在海滨购置了一栋房子，总之，他够爽的了。我好羡慕他能坐在飞机上像天马行空，鸟瞰太平洋上的热带风光。在太平洋的岛上他拥有自己的小车和房子，我的表哥真棒！他要我努力读书，将来有一天也能到新西兰去留学。

在互相问候之后，他问我“老家的月亮很圆吗？”他说他此时正独自一个人在奥克兰的街头喝闷酒，像个流浪儿。是的，他太想祖国了！他太想家乡了！这时候，我的心一阵颤栗。时区的知识告诉我，此时的新西兰应当是子夜时分了。他知道我有相机，求我拍一张“中秋满月”的照片寄过去，他已经问过广州了，他说羊城正下着雨，天上没有月，他只想看看老家中秋的月亮。我一时犯难了：中秋那个晚上我们校园正下着零星小雨，没法赏月，我向他这么解释。他大概很失望，半天没有说话，我以为通信线路出了毛病。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你不是有收音机吗？我想听听来自益阳家乡的声音”。我赶紧打开放在我枕头下的收音机，调到益阳台：轻柔的话语，缠绵的音乐……我通过电话的听筒将这声音传到南半球的新西兰去。听得出来，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低沉的呜咽。我知道，我的表哥哭了，他在异国他乡午夜的街头哭了！我怕被他的情绪感染，赶紧关掉了收音机！我只觉我鼻子一阵酸楚。为了调节气氛，我故意半开玩笑似的问他：“喂，你们新西兰也过中秋节吗？”他误解了我话语的意思，似乎生气了，他在电话的那头厉声地对我说：“什么‘你们新西兰’，那是别人的新西兰，不属于我的！我属于中国！”

我挂断了电话，呆呆的站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举头望着窗外，今夜，中秋无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