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犹如白驹过隙,转眼四十二年过去,恰如时景,已是生了秋的凉意。遥想母亲有我之时,也已虚龄四十,十月怀胎、临缛之苦,在那艰难的日子里,不知喜悦是否多于愁悲?因此传统的中国人,视生日为母难日,在这个日子里应该感恩,而不是去刻意的庆贺什么。
但现实却往往相反。做儿女的总是对大爱习以为常,只有父母永远把子女疼在心尖。如我,从记事起,每逢生日,母亲至少要特意摊个鸡蛋。没成家之前,回老家过生,父母总是杀鸡打渔,早早准备了丰盛的吃食。后来,母亲担心我工作忙,会在我生日前一、两天特意从乡下赶来为我祝生,直到出门不便。而父亲母亲的生日,我却很少抽出时间专门去探望,过后偶尔想起,向父母表示歉意,却总是被他们制止__我们是快入土的人了,做什么生不生,有份心就足有万千。
而今父母都已百年,想给他们祝生成了一份遗憾。他们的生辰成了祭日,而我的生日则空有一份念想。因此在今天我的生日里,不想惊动任何人,只安安静静地咀嚼孤独。这孤独是离开藤蔓后瓜的孤独,是无系之舟隔水的孤独,是出岫之云空濛的孤独。神游中没头没尾地想起余光中《乡愁》的末节:而今乡愁是小小的一座坟/母亲在里头/我,在外头。
但电话铃终于响起。不去接。却接二连三地响了四遍。忍不住看来电,原来是三哥的电话。三哥是读书的人,不说祝你什么什么,就一句话:我到了澧县,你过来吃顿饭吧?连忙打车过去,三哥已在酒楼久侯,桌上的火锅热气蒸腾,平添了暑日的热火。座上还有堂兄和堂姐夫,看来他们是特意为之了。酒是高度的白云边,湖北名酒,句出李白的“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而我们恰在洞庭左岸,斯情此景,别有深意。
三两醇醪落肚,已有些醺醺,模糊中就觉得兄长们的音容有了父母的影子。说句实话,出门这么多年来,每逢生日老屋总有人来,而兄长们的生日,我从不记得,实在惭愧!
堂兄说再来一轮吧,我说醉了醉了,不如回去。殷勤的店家端来一碗面来,臥鸡蛋两个,美其名曰长寿面,我说两个如何食得,遂分了一个给朋友老赵。埋头咀嚼那一枚鸡蛋,内心里总想品出些幼时的味道来。
兄长们要留我喝茶,辞了,返津。途中接到妻的电话:晚上两个姨夫请吃晚饭,有不有空?忙答有、有。
车窗外吹上身的风爽爽的。倏地,便有些幸福的感觉。
2007年8月16日
-全文完-
▷ 进入彭淼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