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89年端午节前夕,我在护校读书。同寝的同学们给我个任务,让我次日凌晨叫醒她们,我们一起去踏青。为此,我一夜没睡好觉。次日早3时许,我把她们一个个从睡梦中拉起来,我们十几个人就出发了。可是刚走出不远,我突然停住了脚步,和同学们说:“你们去吧,我觉得没意思,不想去了!”她们认为我莫名其妙,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一会儿就变卦了。我没顾她们的极力劝阻,径自回了宿舍。当时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这是为什么。
回到宿舍,我开始没头没脑地和另一个没去的同学说话,一会说父亲这事,一会又说父亲那事,说着说着还止不住地哭。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那一天,我是在情绪极度低落中度过的。傍晚,好朋友拉我出去散心,也没能消除我阴郁的心情。回到教室还没坐定,老师叫我:“岳月,收发室接到你家里来的电话,说你父亲病重……”还没等老师说完,我飞奔下楼去收发室,不知敲了多久门,才反应过来是错敲了收发室隔壁仓库的门。到了收发室,我抓起电话,听到了弟弟的声音,告诉我爸爸病很厉害,让我请假回去。电话是他在当地邮局打的。我还没有告诉他我什么时候回去,不知怎么就撂了电话,无法再和他取得联系(当时学校的电话只能打进,无法打出)。潜意识当中似乎家离得很近,放下电话就能到家似的。
次日傍晚,坐了12小时火车的我回到了家,因为没有人知道我回去,所以没有人接我。我径直到了家里,一进院子映入眼帘得是阴森恐怖的大棺材。当时我心里埋怨着母亲,这么诅咒父亲干什么?当我在医院看到父亲的时候,我什么都明白了:他自发病一直处于深昏迷状态,确诊为大面积脑出血,生的可能几乎是零。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还在学校还带回了《中医基础学》等着父亲指点,我只想,即使病了,也有好的时候,就是不能下床他还会说话,也能教我呀。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父亲的生命仅仅维持了6天就离我们而去了……
母亲仅仅6天时间头发就白了一半,她可怎么支撑这个家?当时我真的不想继续上学了,想在家里照顾母亲,挣点钱减轻她的负担。后来在亲戚的劝说下,我还是回到了学校。我能做的只有好好学习,节约自己的一切费用,等毕业后再尽自己的一份孝心。
芳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知心朋友。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能聊到深夜,有一次竟然是彻夜未眠。2000年,我已在现在的城市工作了1年多,突然听说芳患了胃癌,我懵了。她才只有30岁呀,怎么会得这种病呢?经确认是事实后,我请假回到了原来工作的城市。在医院,我见到了瘦骨嶙峋的芳,眼泪险些掉下来。此后,我再没有提及病的事,而是每天陪着她,和她说着话,认真听着她向我倾诉我们别后的情形,就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和以前一样。
次日,医生告诉我们,她的血色素很低,需要输血,可是库血没有ab型的,询问家属是否有相同的血型。我毫不犹豫地说:“我行,我们是一样的,我给她输,抽400ml没问题!”另外一位同学把我拉到一边,“你傻呀,就你这小体格能给她输血呀,况且她已经无药可救了,你这么做也没多大意义,知道吗?”我知道她是好意,可我没理她。我当时只有90斤的体重,而且血压偏低,一次输血太多容易出问题。鉴于我的身体状况,医生只允许我给她输200ml,其余的200ml输的是芳的妹妹的。我当然知道芳的病是不可逆的,已经扩散到几乎所有的脏器和组织。但是,只要我的血液能让她在这个世界多生存一天,我也心甘情愿去奉献。因为我看到了,她对生是那么的眷恋。
临别时,我没能克制住自己,泪流成河,我不想让芳看到,就躲在病房的走廊里。4岁的儿子不知道我这是为什么,看到我哭,她也带着哭腔大声追问:“妈妈,你怎么了?”我说没事。可她还是问:“那你为什么哭?”声音一次比一次大。我没办法了,敷衍她:“想你爸爸了。”儿子破涕为笑了:“啊,妈妈呀,你可真丢人,想我爸爸你就哭成这样啊?哈哈哈……”他怎么能懂我是为了芳的生命即将终结而泣呢?我给芳患先心病的5个月的孩子买了些衣服,将200元钱放到了孩子的衣服里。我不知道,除了这些,自己还能做什么。
身为一名医务工作者,见到意外死亡的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了,可每次抢救病人无力回天的时候,我还是不免发出叹息,同时让内心一次次地触动。再说高秀敏、付彪的死也让人们知道生命的脆弱。我身边的同事,仅几年功夫,一个坠楼、一个车祸、一个溺水而死于非命。怎能不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面对这些生命,我们最终能做的也只有珍爱生命,善待生命。因为“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
-全文完-
▷ 进入阐释心灵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