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过》

——写给母亲

从西伯利亚而来的风

向南，向南

将一顷顷麦田催熟

那些隔夜的伤

烙入背脊，早已病入膏肓

哦，你是那躬着腰拣拾麦穗的女人

多年之后，仍还记得

燃烧的夕阳染红的你的背影

很美，很美

你和他一生的对视

沉默成句句唠叨

呼噜声

在夜的耳鼓上

搔着

陈年的痛

你一次次惊醒

虚弱的汗滴如雨

夜的流感，惆怅的一声——咳嗽

睁着眼，等待天明

《故乡，我今生的拐杖》

故乡，你是我今生的拐杖

搀扶着你的一草一木，我行走在他乡

我的身体·是你支撑起的一道风景

我的梦，是那片天空的色彩

蛰伏在故乡的泥土深处

我直立起来，在你铺开的道路上

摸索着前行

《从一片叶子想起》

一片叶子在风中飘零

那最后的舞蹈

多像人们告别生命的仪式

从泥土中站直身子

向泥土鞠躬。默哀

《半截皮带》

一条皮带的功能是完整的

一条皮带，可以勒紧日渐松垮的裤子

将骡马牵出雪山与草地

将赤红的火种驮向陕北

今天，我们咀嚼的是半截皮带

它的另一半还在路上，艰难地行走

这是半截吃剩下的皮带

看着，看着，仿佛就看见了

一幅历史长卷，用一条条皮带连接

有许多乐观的人围拢在一起

煮熬，半截皮带

它的另一半还在与尾巴周旋

还在担架上服着苦役

有鲜红的血在流，染红了它

半截皮带。革命年代留下的半截皮带

它的功能

不再是行走两万五千里的口粮

拿起它，铮明瓦亮

牛皮质的内部，填充着精神

咀嚼它

走路，做人，看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