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以后，我变得不太清纯，好酒也好食，雄姿英发，醉过，痛过，潇洒过。但我尚能收敛一些不捡点的行为，所以我并不是犯嫌的古惑仔，而是一个虽对社会有用但不是栋梁也不是砥柱的人。许多人乐意和我交朋友，包括俊男靓女，包括黑白之道，我也把这些再寻常不过的朋友玩弄于股掌之间，说是玩弄，其实是臭气相投、无拘无束罢了。那样的一段时光确是没有阶级、没有门第的无政府状态，只到现在，我仍不媚权贵，亦不低俗，就这样一如既往地在纷纷扰扰的世间特立独行。也许我活得太飘，像一缕孤魂在光怪陆离的红尘中游走，但我早已习惯，无法改变积淀了几十年的苍白人生，这样的人生有没有快乐？

常常扪心自问：快乐是什么？有时快乐就是一杯让你喝醉了的酒，醉得一塌糊涂，醉得忘乎所以，醉得千载难逢，醉得另眼相看……在跨入而立门槛的那一年，我品尝到了这份决非与生俱来的全身心的快乐。

是20世纪90年代初期一个晚秋或者初冬的下午，具体时令记不记得清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赴一场即使不能载入史册也可写入地方志的约会，50多岁嗜酒如命的老领导安排我坐三轮卡进城见一个公司的法人代表，商谈一件于我而言如同鸡肋的事，事情谈妥后，已是黄昏时分了，长得有点像毛主[xi]的公司老总留我吃晚饭。盛情难却，加之我意志薄弱，便半推半就坐下喝茶等吃饭了。

晚餐是在公司简易的食堂进行的，菜并不丰盛，则是比工作餐多了几个菜而已，基本是家乡土菜，很合我的口味，要知道我对菜的档次不追求，但对菜的质量十分讲究，所以我吃得很开心。大块的肉，大块的鱼，大快朵颐！自是免不了酒的，喝的是四川宜宾的尖庄酒，其时极盛行，价格公道，质量上乘，不喝岂能罢休？不知是有毛泽东模样的老总陪同，还是我青春势头未减，反正我激情澎湃，像在高速公路上行走，差不多一瓶要见底了，难道真的是“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我不寂寞啊，也不知天高地厚了。

吃过晚饭，我和驾驶三轮卡的瘦司机兴致勃勃地到紧靠公司的黄海影剧院看戏，这里门庭若市，人头攒动，原来是市武警消防支队正举办一台以消防为主题的文艺晚会。我们买了票进场对号入座。可能是酒兴发作，我自始自终眼花缭乱，不知台上演的什么内容，只记得舞台上年轻漂亮的武警女战士在翩翩起舞，橄榄绿的上装，藏青色的裙子，英姿勃发，爽心悦目，最迷人的就是她们雪白的玉腿，撩拨我兴奋的视觉神经，我毫不犹豫地开始迷乱，恍惚，遐想，以至魂不守舍……就在我沉湎于对女演员婀娜的身段和诱人的美腿无限的幻想中时，观众席掌声如潮，晚会结束。人们纷纷离座，而市里主管消防的l副市长一行走上舞台和男女演员握手，稍后便是合影。工作人员在台上放了一排椅子，当晚l副市长官阶最高，顺理成章地先坐在中央位置，其余或轻或重的人都在谦逊地推让，我在台下一看这架势，就鬼使神差地对三轮卡瘦司机说：他们不坐我上去坐。说着说着就真的上台，没喝酒的瘦司机大惊失色，天生就黑的脸变为煞白，吓得拽我的衣服就象拽的牛尾巴，哪拽得住？这当儿，他也只能由我上台了，便在台下捂着嘴不敢吱声，静观我可能将要发生尴尬以至不妙的窘态。此刻，l副市长正襟危坐，我在他旁边相隔2到3个位置处坐下，他戴着近视眼镜，一副知识分子的派头，朝我看了一眼，我也会意地朝他笑了笑（现在看来一定是傻笑了），倒也相安无事。其他人见l副市长和我坐下后便陆续就座，前排是女演员蹲着，我们这一排是领导席坐着，后排是男演员站着，身穿武警制服的摄影师拿着相机连拍了几张，合影终于结束。l副市长在秘书和小车司机以及消防支队的领导陪同下走下舞台、离开剧院，而我则作鸟兽散，落荒而逃，可能是惊醒了。台下清醒的瘦司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成人样，我没留意他的裤裆是否失禁，只看到他像筛糠一样两腿发抖。l副市长坐小车绝尘而去，我只有坐瘦司机开的三轮卡打道回府。

那个晚上，我的的确确醉了，而且是醉得不省人事，酒后严重失控，幸好瘦司机预料中的糗事没发生。这让我想起电影《红高粱》里的那句唱词：喝了咱的酒，一人敢走青杀口；喝了咱的酒，见了皇帝不叩头。是的，我见了市长也不低头，好酒，好酒！

现在想来，作为一个不速之客，我为什么能乘虚而入，平安无事地和副市长平起平坐，主要是消防支队的领导误认为我是副市长的随从，而副市长又认为我是消防支队的某某要人，这样两个误会致使我能堂而皇之地坐在合影的领导席上，膝下是一溜美女，身后是一众帅哥，真是艳福不浅，乐哉快哉。

但同时也说明一个问题，搞花架子，摆谱，倘若疏于管理，是要出洋相的，何况是一个动刀动枪的武警部队搞的笙歌箫舞。好在我不是坏人，副市长也不是什么高官，如果我是凶手，副市长是政要，那玩笑就开大了。不管怎么说，我是彻头彻尾地快乐了一阵，至少说我又玩弄了副市长一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独领风骚，笑死！

只是有一悬而未决的事对于武警消防支队来说永远是个谜，那就是合影照片冲印出来后，如按照片上的人头发放，我的这一张该给谁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