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位平等时，法律就是力量；当地位不平等时，力量就是法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气势有如猛虎下山，神州大地活像一台具有一流硬件却装着三流软件的电脑，颇有嘴尖皮厚腹中空的无奈，同时也把这句话的后半部分诠释得淋漓尽致。近年来“和谐社会”的建设提上了议事日程，正义与公平便成为信息时代的关键词。

但看八月四日，教育部部长周济表示，明年起全国所有公办普通高中禁止办复读班招收高三复读生。原因是公办高中办复读班，是利用国家资源收费，不利于教育公平。

这项政策的出台足以说明政府的细心，居然连高考复读的严重弊端都注意到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貌似题中应有之义的举措到底又是如何的一种公平呢？严格说来，中国高考这种“一考定终生”的制度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不公平。底线在那儿，一切的改良都只能是隔靴瘙痒般的小修小补。好比一颗蛀牙，除非连根拔掉，不然无论你如何维护本质还是烂的。

高考的不公平单从试卷命题这一点就不难看出，以之前的全国统一命题为最甚。表面上看是全国一套卷，一碗水端平，事实上由于区域之间教育资源的不均衡，这碗水颠簸得快要满地飞溅。现在虽然单独命题的省份逐年有所增加，但同样不足以实现完全均等。因为这种自由度理应有的合理性被科技发展而带来的“知沟”给抵消掉了，最多和以前算个平手。其他诸如信息的灵通与否带来的不公更是不由分说。况且这种唯一以考分高低为依据的录取方式，本身就是一种缺陷，我看不出59的同学就比60分的差劲多少。再就是志愿方面，我始终不觉得600分和599分的差距足以大到一个上清华一个上本二的程度。教育部的规定固然很权威，但是很多政策的局限性同样也很权威，所谓的那些派头，我一直都感到很不以为然。

而中国高考制度的弊端重重是否严重到崩溃的边缘，是否就一无是处到足以废除的程度？本文讨论的重点不在这里，笔者写这篇文章的缘起在于文清女士的“高考复读怪胎论”，因而如上所述只能算着题外话了。有时候，聊胜于无的道理使我们意识到鸡肋的重要性，聊以自慰也显得要比活活撑死来得高明多了。

“高考复读怪胎论”听起来是比较好笑，同时更可笑。怪胎当然好笑，这个好说，好比我们看到一个眼睛长在屁股上的家伙。可仔细捉摸起来，由于论点的荒诞我们发现非常可笑。高考复读其实就是一个东山再起的问题。不管是实力的不济还是一时的失足，回头再来都是一个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道理。仗打输了，发起第二攻势；革命失败了，进行新一轮起义。生活中的第二次比比皆是，一个很烂的工作我们不可能撑死到最后，一段不幸的婚姻我们不可能将就到死亡，一段残缺的影像我们不可能定格到永久……有人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但是放弃了腾飞的机会而自干沉沦于平庸，难道就算一匹好马？我看不出有何高明之处，要说是孬马还靠谱。相反，当一匹马决定回头去吃它屁股后面的草时，前面情景的糟糕一定是烂的让它无法接受，而后面风物的美好一定是如李敖所说的那种“看了除了下面硬着全身都软了”的程度。不是吗，试问这又有何不妥呢？

回到正题，从今年教育部这个规定本身内容来看，就不难发现政府决策的英明。其禁止的对象是公办普通高中，而民办高中以及社会上其他形式的高考复读班还允许存在；公办普通高中虽然不可以办复读班，但可以插班复读的形式继续招收高三复读生。显然国家并非取缔复读，而是在规范、引导复读的良性发展。众望所归、大势所趋而已。

据说反对派和支持者旗鼓相当、势均力敌，呈现出分庭抗礼的态势。我想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两者越是有得一拼就越发自然。因为任何事物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局限，有人支持必然就有人反对，而且这种趋势越来越像现在的漂亮与勤奋、丑陋与懒惰一样，非反比而正比。甚是耐人寻味。

鉴于文章的可读性，我不想套用什么哲学、政论来装点拔高，也不想论文式地（一个大标题、三个小命题、六个子命题、十二个根命题、二十四个什么）条款罗列进行深入研讨。我只想笼统地说，只要高考制度存在一天，复读无论是对国家的千年大计还是百年小计都是无比重要的一环。大学的一个重要功能其实就是维护社会秩序的稳定，很难想象几千万血气方刚而无所事事的时代青年在没有大学的框定下不会出去打家劫舍、奸淫掠夺、或者时不时来一场武装暴动。一般的状况下，落榜生跳楼自杀、服毒自尽等等消息都不绝于耳；那么在没有复读的环境下，我们也就不难想象每年会新增多少犯罪分子和自杀、疯狂人数。至于所谓的缩短东西部差距、统筹城乡发展，推进城市化进程，实现区域经济一体化等等等等，复读更是其内在要求。我不相信新时代的一批批民工潮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涌动，就是一种和谐社会。

有人说，复读生是将自己的快乐和前途建立在一部分应届生的痛苦和落榜基础上。这个说法成立，而且理所当然就应该成立。试想在任何一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领域，激烈而残酷的竞争何时又停息过？我们可以将竞争带来的灾难无限放大，为什么就非要将竞争的好处无限缩小？所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那并不是说我年纪比你大就一定不如你。知识的新旧并不一定与年龄的大小成比例，耄耋的老者不一定就比健壮的青年糊涂和愚陋，而花季的少女也不一定就比更年的老妇时髦。你敢说霍金的思想就不如你？李敖的才气就输于你？我看未必。而竞争的多数情况又无不是这样，反正大家都是混水里摸鱼，黑猫白猫抓得住老鼠就是好猫。事实上高考不正是这样吗？平时哪怕你有夺天的本事，最后荤菜了同样拉到！这种高考复读扎堆的现象，虽然暂时损害了应届生的利益，但是对于整个高校的录取，在生源上必定是一种大大的提高。将一些插边的学生隔在门外的代价是换取另一批较高素质的生源，这个交换不见得就是亏本生意。

有人觉得这个政策一出无疑会使高考复读班成为一个产业，从而扰乱市场经济的秩序而加重人民（主要是复读生及其父母）的负担。实际上这个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目前中国最缺的不是商业，而是产业，一切的项目和业务如果都纳入产业化的经营轨道，这将是共和国多么伟大的创举。当然一些乱收费、乱摊派的现象会审时度势而沉渣泛起确实令人讨厌和无奈，但谁叫我们生早了，活在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呢？要不晚生一百年就处于中级阶段了，估计那时候就幸福美满多了。

我觉得私立的辅导班就算是天价的收费，都不能彻底杜绝复读的现象。目前上大学总体来说仍然处于买方市场，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供给。说来这个倒有点像目前的色情行业，国家这些年来口口声声扫黄打非，每次行动无不成果喜人，一个都抓不到，于是调查报告便总结得出社会风气一片良好。而事实上色情机构就差政府和学校没有公开设置，不然脚不出户便可以将卖淫嫖娼者抓个正着。这可见价值规律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性。有时候我们不妨算一笔小账，假如几分之差不幸掉到本三的学生，四年下来会因此而多付大几万学费，出来局面的尴尬搞不好还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这比起花一点小费复读而上了本一，又是怎样的“性价比”呢？更何况那些勉强可以进入高校学习的对象了。

最后我特别申明，这里只是就事论事，本人的立场当然不是一味宣扬复读多么伟大，上大学就有多么了不起。如今大学已非昔日的象牙塔有如伊甸园般的美好，它早已脱下神秘的外衣，向世俗献媚。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根本没必要上大学，要知道世界上很多干大事的人压根就没有上过大学，多数都是自学。目前上大学最多算是一种时尚，一种文化消费，甚至变得有点集体无意识。但不管怎样讲，复读不是怪胎，它依然符合我们的国情而伴随着高考将长期共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