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与华服夫人约会在林中的黑夜天风神威

发表于-2007年08月17日 晚上9:39评论-0条

谁知道人类有多少不如意、不幸福、不快乐的事,是隐藏在如意、幸福和快乐中的?

人类!

谁知道?

他不知道。

他悲哀,为了人类。也为他自己。

他恨。

恨人类的残忍。

更恨自己,恨自己手里的剑。

他的剑原本青蓝色,现在却成了桔黄色。

——杀的人太多了。

他杀的人有两种。

两种人都必须杀。

——撞到他剑锋上的和剑锋撞上的。

他要活下去。很好地活下去。

要活下去的剑客,就得杀人。

——他是剑客。

黄昏。

正黄昏。浓雾,流水。

风舞荻花。

河岸旁荻花瑟瑟。河水在黑暗中默默流动,河上的雾浓如烟。

凄凉的河,凄凉的风,凄凉的天气。

他一个人坐在河岸旁,荻花间,流水轻的就像是垂死者的呼吸。他在听着流水,也在听着自己的呼吸。

流水是永远不会停下来的,可是,他的呼吸却随时都可能停止。

——他是剑客。

——他是江湖中杀过无数人、有无数人要杀他的剑客。

这是多么凄凉可怕呀?!

——他不知道,没有感觉到。

他感觉到了,感觉到一个名满天下的黄竹帮帮主金蜂竟也有悲哀、憎恨、厌倦的时候。

他用秋风般的声音吟道:

“月冷龙沙,尘清虎落,今年汉甫初赐。新翻胡部曲,吟毡幕无戎歌吹。层楼高峙。看槛曲萦红,檐牙飞翠,人姝丽,粉香吹下,夜寒风细。

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玉梯凝望久,探芳草凄凄千里。天涯情味。仗酒祓清愁,花销英气。西山外,晚来还卷,一帘秋霁。”

他边吟边向前走。

向前走。

向有酒楼的方向走。

——有酒楼,就有酒。

他在喝酒。

喝酒的不仅他一人。

——这是酒楼。

酒楼就有酒客。

还有一张桌上有两个酒客在喝酒。

看到他如此疯狂地喝酒,那两人停下了酒杯,冷冷地讥笑道:“疯子,简直是个酒鬼。见了酒就疯了的酒鬼!”

金蜂好像根本没听见,仍在一口一碗地喝着酒。

那张桌上的两个人瞪着惊奇的眼睛、张着嘴,已被他如此喝法而惊呆了。

金蜂的酒喝得够多了。

他已爬在桌上,响起了鼾声。

掌柜的皱着眉走过来。到金蜂身旁又堆起笑脸,用手推着鼾声如雷的金蜂,喊到:“客官,天色不早了,您该起程了。”

金蜂抬起了醉蒙蒙的眼睛,道:“喔,是该走了。”

他站起来,歪歪斜斜地向楼梯口走去。

“客官,您的帐。”掌柜的轻唤道。

“帐!什么帐?我不要了,算你的小费。”

“不!客官,您应付我。十三碗水酒、一盘牛肉;一碗水酒半两,一盘牛肉三两,一共九两银子。”掌柜的手拨算盘道。

——这是在讹诈。

“银子!我没有。没有银子。”

——他的确没有银子。

“哈哈哈哈,原来是一个吃白食的。可巧碰上了我们兄弟。”

旁边桌上的两个客人中的一个衣着蓝衫、蓝裤的人笑道。

“你们。碰上你们能帮我付帐?”金蜂狐疑地问道。

“能!我们能。”说罢,随手扔给掌柜的一锭金子,一锭足有十两的金子,又道,“还能帮你醒酒。”

说话者慢慢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一柄剑。

这剑,型式古雅,虽未出鞘,也看得出却是利器。

金蜂瞪着醉眼,看着他手上的插在蓝色剑鞘中的剑,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赞道:“好剑。”

那人冷哼道:“是好剑,是柄杀人的好剑!”

“我知道。”金蜂的酒好像已醒了一半,也冷冷地道。

“你知道?”那人不无惊奇地反问道。

“这是柄二十年前在华山之巅被称为天下无双的‘天宇剑’,”金蜂的声音猛然停顿,脸上立即露出神奇的表情,心神此刻似忽而飘到了远方,过了很久,才慢慢的接着道:“之所以它被江湖中剑派名家称为天下无双,是因为在那次论剑中,这柄剑杀死东方青龙七宿和西方白虎七宿,刺伤宫合、角乙、徵尺、羽工五大奇音,吓跑了南方朱雀七宿和北方玄武七宿。砍残现今以‘三单一双’自称的龙弟。震慑住各大名家。”

“它还有特殊的一面吧?”那人道。

“它见到作恶的人从不放过。”

“所以也不放过你!”

金蜂的语气愈显得冷了。好像整个酒楼的空气都已被他的语声冻僵住:“可是,那已是过去的事了。”

“今天也一样。”

今天?

一样?

“今天不一样。我虽然在那次华山论剑后,就从未涉足江湖,可我知道江湖中一切细微的变化。”金蜂已完全醒了。用冷冷的眼光死死地盯着站在面前、持着“天宇剑”的这个人。

“你知道什么?”那人恶狠狠地问。

金蜂的眼光从站着的人脸上移向了仍在喝酒的、看起来有点笨头笨脑的少年,缓慢地道:“我知道这柄剑的原主人已被残杀了。”

“不错,先师已被残杀了。”他语气低沉、忽又冰冷地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他的眼睛仍在看着那个喝酒的少年“现在这柄剑已在杀死原主人的凶手的手里。”

“你有什么证据?”看起来有点笨头笨脑的少年突然放下酒杯,抬起头、盯着金蜂的眼光问。

“我有一根指头”他从怀中掏出,扔在少年喝酒的桌上。

一根手指。

一根比正常人小指略小的手指。

略小的左手小指。

“可他的左手不缺手指”少年的语音颤抖地说。

站在金蜂面前的人把左手举起,在金蜂面前恍了慌。

“他的左手是五根手指”

金蜂的眼睛又回到了面前这个已略有变色的人的脸上:“可我的手指是第六根。”

手指。

第六根?

震惊!

两个人都震惊!

突然一道剑光刺向金风的喉咙。

“天宇剑”的剑光向金蜂喉咙迅速地刺来。

只有剑光。

没见人动。

金蜂没有动。

剑光距金蜂咽喉已剩三寸,今蜂仍没有动。

忽然,“啪”的一声,“天宇剑”被一暗器打中。

被打中的“天宇剑”带着持剑的人向旁边闪退。

持剑人惊愕:他的暗器这样高,为什么我不知道。

就在他闪退之时,少年的剑已向他的软肋刺来。这剑的寒气已扎如肌骨,并以最矫健、最沉稳、最迅疾的动作刺来。就像一束闪电、又快如闪电——快如闪电的剑极光般刺来。

——漠河极光剑。

本来这一剑万无一失。

漠河剑寒气就可杀人。

少年出手准确、迅疾、狠毒,绝不会失手。可是,他今天的对手是已熟悉他的剑每一个微妙变化的人。

蓝衫人,身影一闪,剑随身动:“师弟,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杀你,为父报仇!”少年雄狮般愤怒了,一剑快似一剑地向蓝衫人刺去。

蓝衫人轻描淡写地一剑剑拆解。但他有没有还剑之机,被逼得只能招架。

——一个徒弟学一路剑法,更何况他是师傅的爱子。

忽然少年左手一捏剑诀,剑势突变。

原来的剑势就像极光在天空任意漂流,现在突然被地球的磁场捕捉住了,急剧变化。

“极光三现”

只见三柄剑封住了蓝衫者的身体。

“回归极圈”

——魂归阴府。

忽然,三剑合一,围着蓝衫者四周划了一圈,在他想不到的部位刺出一剑。

三式一气呵成。

最后刺出的一剑,比少年刚出手时的那剑更矫健、更沉稳、更迅疾。

蓝衫人倒下。

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不仅仅是倒下,而且人已被肢解。

少年最后的剑,看似一剑,实则有无数变化。

就在被刺时,也已被肢解。

——极光无形剑!

蓝衫人已被肢解成六块。

——双臂、双腿、躯干、头颅。

少年收剑入鞘,对着金蜂跪下便谢:

“小侄多谢金老前辈指点迷津、为父报了愁。”

“你、你同无虚方丈怎样称呼?”金蜂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问道。

“他老人家是小侄的义父。”少年答道,“小侄在很小的时候被他老人家救上山来,把小侄养大、传授武艺。告诉小侄生父姓戴,并为小侄起名一个‘过’字。可就在小侄初次下山寻父之时,义父仙逝了,待我赶回,已被师兄们埋葬。为此,小侄满腹狐疑,便在一个无人知晓的黑夜,开墓验尸。果然不出所料,义父是被人暗杀的,经小侄多方了解,杀人之人不是求经,就是索剑。可是,剑在小侄下山之时,师傅就已传给二师兄,经书也一本不缺。”

“你是怎样怀疑上这位师兄的?”金蜂问道。

“小侄原本也没有怀疑他,可是,就在他同大师兄知道我在探察义父死因不久,大师兄也被暗杀了。而且伤口同义父的一模一样。我断定出自一人之手,并用同一利器所伤。最奇怪的是,大师兄死后没出一滴血。”戴过道。

“所以你认为是天宇剑所杀的?”金蜂问。

——“天宇”杀人不见血。

“对!只有天宇剑杀人不见血,只有它能把人血吸干。”戴过答道。

——“天宇”吸血。

“所以你就认为是你二师兄杀的大师兄和义父?”金蜂问。

“我没有充足的证据。因为黑戒指传说也可吸血,”戴过说,“所以我只装作与他亲近,伺机寻找解开迷津的证据。”

“如果你不碰上我,这一生也解不开这个迷。”金蜂欣欣然道。

戴过用疑问的眼睛看着金蜂。

“可小侄有一事不明,”他毫不掩饰地道。

“我可以告诉你,”金蜂的眼光盯着地上的蓝衣人,好像在追忆很远以前的事情似地、缓慢地说道:“二十年前,我与你义父等华山之巅论剑,我剑胜群雄,想不到,最后败在你义父无虚方丈之手。我一气之下,便隐居黄山‘鸣弦泉’旁,宁愿终身只听泉音,立下誓言,再不涉足江湖,不管江湖中的恩恩怨怨。人,特别是曾久涉江湖的人,是过不了隐居生活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听那单调的、只发出清脆音响的泉水声,终要腻的。便时不时下山走走,由于江湖中熟人过多,只好在晚上出去。就这样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突然一天,冒出要与你义父暗地决斗一场的念头,便乘夜幕的掩护登上了嵩山,来到你义父的禅房前,正欲引他出来决斗。一个身影风般向禅房飘来,我忙躲了起来。来者在禅房外听了一会儿,便悄悄地滑了进去,不一会儿,又大模大样地走了出来。虽然他的模样很大方,但从他来时的一走一动,我已判断出他定有阴谋。就闪电般从他开着的禅门飘了进去。看见的是你义父的尸体,我杀心立起:在别人禅坐入定时杀人,算什么英雄!?我定叫他身首分异,抛尸荒野。就风般掠了出去。没等杀人者感觉到我的时候,我已点了他身上几大穴道,使他僵立在那里。我的手握住剑柄,正欲杀他之时,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你的二师兄。于是,我解开了他的哑穴,问他杀师之因。由于我当时蒙面,而又在他无察觉之时点了他的穴道,他惧怕万分,只得说:‘家师原本把天宇剑传授于我,后查明我时常以武伤人、下山偷盗,便欲把剑收回,重新传人;所以在他坐定忘我之时,我为自己能在江湖上得到声誉,只能如此了。’听后,气得我举起‘桔黄剑’就准备把他身首为二;又一想,江湖上熟人都知道我‘桔黄剑’杀人的特征,更何况是在嵩山杀人。因此,我砍掉了他的一根手指——一根多余的手指,并警告他,再让我碰见,决不轻饶。便掠身而去。”

“他为什么又杀大师兄呢?”戴过问。

“你忘了一点,你义父每次坐禅后,你大师兄都送热茶去的。”金蜂指点说。

“是了,在大师兄送茶时,看见了他僵直的身子和师傅的尸体一定追问,即使他编得再好,大师兄也会怀疑他的。更何况大师兄已看明师傅的尸体旁没有一滴血。”

——“天宇剑”杀人食血。

“对!这些方面,你已早有怀疑了吧?”金蜂似在问他,又似在自语。

“义父死了,大师兄死了,二师兄又被我杀了。就剩我、就剩我一个人了。”戴过不无悲伤道。

他是世上最痛苦的人。

——没有亲人的人是最痛苦的人。

戴过没有亲人了。

不。他有!

他有生身父母和同胞小弟。

跟他一样,再过二十天就十八岁的小弟!

金蜂看他悲伤、痛苦的样子,问:“今后你干什么?”

“找我小弟。”戴过信心十足地说。

“到哪里找?”金蜂又问。

“不知道。”

戴过原本温热的信心,被金蜂泼了一瓢凉水,但仍然坚定地说:“我一定要找到,一定能够找到。”

信心!

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

“你一个人走路会孤单的。”金蜂关切地问道。“不妨我们一起走,一起去找你的小弟。”

“到那里找?”戴过觉得金蜂似已知道他小弟在哪里。

“到一个有人知道你小弟下落的地方去找。”金蜂道。

“好!我们走。”戴过拾起“天宇剑”背在身上。

他们走下酒楼,从酒楼走入闹市,从闹市走入慌郊,又从慌郊走上大道。

——走上通往建康的大道。

)——芭蕉。)

道上的过客大都行色匆匆。

现在秋收已过,正是人们结算着这一年盈亏利息的时候,有些人正急着要将他们的收获带回去和家人分享。

有些人带回去的,却是满心疲劳和一身债务。

由于南朝皇帝、贵族、官僚、地主们生活奢侈腐化,热烈追求奇珍异玩;同时,他们从农民、商人和工匠身上榨取到大量生活用品,自己吃用不了,就拿出去换取奢侈品,致使商人的生意十分不景气,加之店铺年代久远,非常陈旧,需要精心装饰等原因,有的人没有精力和时间回家省亲呀。

虽然刚进九月,似乎好像冬天般寒冷,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

一枝枝光秃的树干伸向天空、伸向遥远朦胧的天空,像一双双向着上苍呼唤的手臂。

戴过也伸出手来,但没有向着远天,而是朝向了他自己。

就是这双手,杀师兄,为义父报了仇。

这双手从而也决定了他的流浪生涯。

也许他能寻到小弟,获得英名;也许会跌下深渊,万复不劫,茫然无助。

就是身边的这个人,也无能为力。

——他看了金蜂一眼。

“老前辈,如果有个人要杀我,你明知打不过,你能管我吗?”戴过突然站住,问道。

“你多大了?”金蜂没回答,反问道。

“再过二十天十八岁!”戴过狐疑地看了金蜂一眼。

“我会的。我会保护一个未满十八岁孩子的性命的。”金蜂肯定地道“即便明知我会死,我也会的。”

“你是要死了。因为我要这个孩子的命。”一个冷冷的声音阴森森地道。

生音落下。

树叶落下。

一个人如树叶落下。

一个身长六尺八寸,面黄体瘦,终身穿着黑衣的人树叶般落下。

落下一片黑色的树叶。

“你!就凭一个小鬼,也想索命。”金蜂讥笑道。

“无论鬼大、鬼小,只要是魔鬼就能索命。”

——“魔鬼”!阴险的“魔鬼”。

来者正是南方朱雀七宿中阴险的魔鬼。

“不是鬼,也能索命!”金蜂不屑地道。

“黑、白无常不在,只有我能索命。”

说罢,向戴过扑来。

张开留着又尖又长指甲的双手,向戴过扑去。

“慢来。夫君,我陪你一起索命。”一个笑口常开,白胖胖的双手提着一条铁链的胖子,站到了金蜂面前。

“好哇!鬼妻也到了。”金蜂道。

——他的打扮像女人。

“金老前辈,这里闹鬼吗?”戴过吃惊似地问。

“鬼好赶,人难抵呀!”金蜂有些顾虑地说:“你能抵住魔鬼一会就可。”

“你能抵住我吗?”鬼妻铁链已砸向金蜂。

“我不会驱鬼,会杀鬼。”金蜂的剑已出鞘。

“他俩已打上,我们也别看了。”魔鬼又准备扑向戴过。

“你要我的命可以给你,得让我明白为什么。”戴过镇定地道。

年龄与镇定不成比例。

“魔鬼索命,从不告诉原因。今天不是我要索你的命,姑且告诉你吧!”他接着说道“芭蕉让我来取你的命,把你的尸体和黑戒指带回。”

“芭蕉魔!他要黑戒指何用?”戴过问。

“他要治病。”

“治病?治芭蕉发吧?”

“休再罗嗦。碰到魔鬼,就得拿命。”话落向戴过扑去。

张开留有又尖又长指甲的双手,向戴过扑去。

——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剑客,第一个条件,就是要冷酷、无情。

金蜂告诉过他。

他知道。

在决战之前,不能让任何事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就算自己的老婆在你身旁和别的男人做爱,你也要装作没看见。

就在魔鬼的人到三步之内,双手已到胸前,戴过左手亮出一块黑牌。

一块别人没看见,只有魔鬼看见的、写着三个字的黑牌。

魔鬼大惊,目光呆滞,双手略停。

戴过的极光剑已削掉了这双沾满无数心血的双手。

接着,剑尖一抖,化成三把利剑。

三把利剑分别刺向魔鬼上、中、下丹田。

魔鬼倒了,倒在秋叶上。

倒在了他自己的血染红的秋叶上。

——魔鬼也有生命,也能死!

芭蕉为什么要他的命?什么黑戒指?

——戴过明白。

金蜂的剑已被鬼妻的剑卷住,一步步向后退着。

他是男人,不是鬼,为什么叫鬼妻呢?

他为了吃人心,又和魔鬼形影不离,说话和长相更像女人。

也为了讨好魔鬼。

戴过看到金蜂已退到一棵树下,再无退路了。

鬼妻还不知道魔鬼已死,又喊道:“掌柜的,快来取心!”

铁链已连人带树捆到了一起。

金蜂被捆到树上。

把金蜂的脖子和树干捆到了一起。金蜂在拼命,他的剑也刺了出去。

鬼妻的身子一转,躲开了这一剑。

戴过的暗器已出手。

暗器打中鬼妻,金蜂的剑也刺穿了鬼妻的胸。

金蜂的剑穿胸、取心。

带出了鬼妻的心。

鬼妻倒下了。

——魔鬼和鬼妻形影不离。

虽然他们不能是夫妻。

他们一起去地狱做“夫妻”了。

戴过向金蜂走去。

——鬼妻锁人,无人能解开。

刚走到金蜂身旁,抽出天宇剑。

——不用手解,用剑削。

——天宇剑削铁如泥。

一阵狂风刮起。

一阵刮起的树叶遮住了日光的狂风,也遮住了金蜂的双眼。

飞沙刮起。

一把飞沙向金蜂打来。

戴过听见了。

狂风刮起的树叶遮住了戴过的眼睛,但遮不住他的双耳。

他右手的天宇剑一挥“天人合一”,挡住了所有的飞沙。

左手已一道光线,顶住狂风,向飞沙的方向打去。

接着右手天宇剑一点,切断了鬼妻的铁链。

“好妙的暗器”声音在左方响起。

——移形换位!

“好绝的伸手”人已到眼前。

来者正是贪杯、好色的头陀移形换位。

他擅长火棍。

——达摩火棍。

不但擅长火棍,天生神力。

别看他外表粗俗,却机智嬗变。

最拿手的是移形换位,而且轻功极佳。

——向对手打出暗器,人已转移位置。

人到面前,双手合掌道:“施主,小僧前来化缘,请施主布施一二。”

“布施头陀,是不是来化我俩性命之缘呐?”金蜂手握剑柄问道。

“贤明施主,早知小僧来意,想必定能成全小僧了。”布施头陀可怜巴巴的样子道。

“布施行,但也请高僧为草命办件事情,也好心安那!”戴过双手在胸前抱拳道。

“请施主提出,小僧一定照办。”布施头陀虔诚地道。

戴过对金蜂诡秘地一笑,转向布施头陀,手已不觉地握住剑柄道,“把高僧的头借草命一用。”

言出人出!

人出剑出!

天宇剑、极光剑同出!

戴过知道自己单人单剑对付布施头陀,没有把握,就在他左手握住极光剑时,已想到了天宇剑。

言出人出!

人出剑出!

天宇、极光二剑齐出。

天宇、极光二剑原本漠河派的两种剑法,现在经他一人使二剑,更是无人能抵挡得住。

布施头陀只觉得四周寒气逼人,无法躲避,刚欲冲上,天宇剑已到。

布施头陀火棍一挥,产生无数热量,驱散千年寒气。

身子向下一矮,人已飘落别处。

——火、冰相克!

——火能驱寒!

火棍对天宇剑无能为力。

——戴过已看明白。

一抖二剑,随了上去。

左手剑快慢适当,恰似极光,引对方反击。

右手剑虚实得体,天宇茫茫。

——冰山倒可以用火驱,天宇塌谁也无能为力。

戴过的左手剑似冰山崩倒,右手剑如天宇溃塌。

布施头陀的火棍到面前时,前热后寒;到后背时,后热前寒。

冷热交急,天宇倒塌。

布施头陀再也支持不住了,身子一激灵,头和身子已分家。

头被天宇剑夺走,身被极光剑肢解。

原本向别人布施的布施头陀,自己到先为别人布施了。

金蜂看戴过同布施头陀拼杀时,布施连连败退。

断飞沙,切铁链。

杀魔鬼,伤鬼妻。

觉得这个少年,虽未满十八岁,却已能照顾自己了。

便在布施头陀死前,悄然离去。

向建康方向走去。

黄昏。

一个人又从荒郊走进了闹市。

不同的城市,同样的人,同样在为着名利和生活奔波。同样要被恩怨情仇所棵苦。

他看到了前面飘着一面酒旗,才想起自己一天没吃没喝了。

酒旗向他召唤。

他向酒楼走去。

刚上得楼来,大吃一惊!

他怎么这样快,赶到我前面了?

楼上的靠窗的一张桌上,坐着一个人。

戴过?!

他没穿原来的衣服,也没有原来的两柄剑。

一个人坐在那里吃着面前的单饼和牛肉。看了一眼金蜂,不认识似地又继续吃他的饼和肉。

金蜂向他走去。

“着!”少年的饼和肉一起向金蜂打来。人也飞身从窗口跳下,不见了。

金蜂感到奇怪:

他为什么这样对我,分明我已听见布施头陀死时的惨叫。

他的声音为什么也变了?

狐疑。

猜测!

他的心沉下来,全身却又冰冷,从足底直冷到心底。

喝酒。

一个人坐在刚才那少年的座位,也对着窗口,喝酒。

夜晚在他的酒杯和双唇间降临。

灯已点上。

就在灯火点上时,他看到了楼梯口的桌上坐着一个满头珠翠华服的贵夫人。

这个华服贵夫人看到金蜂在看她,便趁机向金蜂飞着眉眼。

金蜂久已学会在女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情感,尤其是这种女人。

他装作没看见。

有风、微风。

他抬起玉笋般的手指,轻抚被微风吹乱的头发。忽然又对金蜂笑了笑。

金风仍装作没看见。

举杯,独饮。

不难看出,他的心已在剧烈地跳动。

她的笑容也像她的人,美丽、高雅、飘忽,就像春夜中的风,没有人能捉得住。

她的声音也像春风般温柔。

更像春风中的燕语。

“干!为了孤独。”她对着他道。

孤独!

她也独身一人?

有引力。

异性相吸的引力。

金蜂随着她,不由自主地举起了杯。一饮而尽。

一男一女,初识的两个人。

初识的两个人,两张桌子,共同饮尽杯中酒。

笑!

金蜂大笑!

华服夫人也在大笑!

她在笑声中来到金蜂桌旁。坐下。

坐到金蜂桌旁。面对着他。

两个人面对而坐。

共同饮酒。

他的酒量很大。她的酒量也很大。

但她的脸上爬上了红晕。

她的手放到了金蜂的双腿间。

——在挑逗。

现在她已不再是清淡高雅,春风般飘忽美丽的少女。

她又把金蜂的手放在自己的双腿间。

金蜂感觉到她的手那么柔,她的身子那么软。

可是,一个人有了一次经验后,做事必定更谨慎,思虑必定更周密。

他绝不会再像少年时那么任性、冲动,也绝不会再做没有把握的事。

她在笑。

她的手也在她的笑声中动了起来。挑逗,诱惑。

明显的诱惑。

“你真的喜欢孤独、一个人孤独地来去吗?”她的手仍在动,嘴却在问。

他仍在用另一只手喝酒。没说话。

“你天生就是浪子,你的血已经冷了吗?”她的手已在动金蜂最敏感的东西,嘴仍在问。

就算他天生是浪子,就算他的血管里流着的都是浪子的血,可是他也有厌倦的时候。

金蜂的心在刺痛,她说的每句话,都像尖针刺入他的心。

他的手慢慢伸了出去,搂住了她的腰。

她顺势扑倒在他的怀里。

他轻拂她的头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怎么说。

因为已有一个脸色惨白、显得老太龙钟、满脸风尘土色的中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楼梯口,眼睛充满了悲伤和痛苦、充满恨。

来者在看着他俩,眼睛在喷火。

谁知道仇恨有多大力量,可以让人做出多少可怕的事来?谁知道真正的悲伤是什么滋味?

华服夫人也看到来者。

脸色已变,悄声道:

“我到柳林等你。”

来者的目光充满了怨毒,冷漠地看着金蜂。

呆痴。

呆痴的目光,只注视着金蜂。

华服夫人已溜出去。

来者只注视着金蜂。忽然拔出背上的单剑道:“请!”

言罢,剑已挥出。

挥出的剑如满天银雨。

金蜂没把这个人、这柄剑放在心上。

他只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

虽然对来者没有好感,可是,为了一个女人去杀人……

他没有时间再考虑了。对方的剑已逼到他的面门。

他的身体略蹲,左手一挥对方眼睑,右手一撞、一托,对方手中的剑忽然间就到了他的手里。

他的人已越到楼梯口。转过身,剑柄对着来人抛去。

来者惊讶,接剑在手。

对方夺剑,用得简洁、干净、迅速、准确,其中变化的巧妙,更难以揣摩。

待他回过神来,金蜂的人早已不见。

他的妻子也不见了。

他在心里骂着这个贱人。

金蜂已来到柳林。虽然已是深秋,百叶凋零,但柳树纤细的嫩枝依然低垂在风中。飘荡。

他正在欣赏秋柳时,忽然一惊,赶紧转过头去。

他看见了一个女人。

一个披着白衫的女人。

一个披着白衫、双肩平展、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布,黑巾白花布都没有的赤luo裸的女人。

丝缎。

只有丝缎——她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光滑柔美如丝缎。

她就是刚才的贵夫人。

他明知女人很危险。

他的心跳在加速,比酒楼上跳的要快几倍、几十倍。

金蜂看见了。

金蜂不但看见了她纤柔的肌肤、丰满的双乳和杂草中隐约的紫菊,而且还看到了她身后的男人。

她身后站着刚才酒楼上的男人。

这个男人站在她身后,看着他俩,突然出手,拉下了披在女人身上的白衫。

这个女人的裸背出现在他眼前。

他看到裸背,不难想出胸前诱人的双峰、迷人的沃土。

他毕竟和她已是多年的夫妻,对她身上的每一部分了解得都十分明白。

——他能说得清她身上的微小部分。

然而,今天他见到的不是乳峰和迷人的沃土。

她的乳峰和沃土已给眼前这个不是自己的男人看了。

懊恼与愤恨使他的眼光显得更冷。

——冬天原来就很冷,再下起暴风雪,就可想有多冷了。

他的头发在抖动。

手没有抖,因为手里有剑。

——剑客的手从来都不抖。

他在看着自己的女人。

金蜂在看着他。心想:既然我放过你,怎地如此纠缠不休。

剑光闪出。

金蜂的剑发出一缕寒光。

一缕无形的橘黄色寒光向男人射去。

男人没有躲,也刺出了一剑。

平平地刺出了一剑。

——他在拼命。

——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他知道对方不能和他拼。

金蜂的手腕一带,迅速地收剑下切。

用橘黄剑下切对手的剑。

男人的剑断了。

他已跃到自己女人身旁,用快手点穴法点了自己女人的穴道。

男人的断剑向金蜂膝盖射去。

被金风削掉的剑尖,向他的膝盖射来。

被另一个躲在暗处的人用“无音掌”的掌风摧动。向金蜂的膝盖刺去。

这断剑刺的是左膝,左膝并不是人身的要害,却可以让人不能行动。

——不能动的人,谁都能杀他。

这断剑准确而狠毒,如药刺金蜂的别处,决不会失手。

“‘无音掌’也会伤人!”金蜂已躲过了断剑。

断剑带着余力,射向了金蜂身后的柳树。

金蜂的剑已在明月下闪着光,闪着橘黄色的月光,看来甚至比月光还亮、还黄、还冷。

剑光一闪,剑气已逼到金蜂眼前。

“‘无音掌’决不杀人于无形之中,也决不杀夫霸妻。”人到话到。

金蜂避开,道:

“杀夫霸妻的事我金蜂不做。只踢开绊脚石。”

无音掌的剑又带着一股更甚的势力刺向金蜂,嘴里道:

“丈夫能不是老婆偷男人的绊脚石吗?以前我听到说黄竹帮的所做,认为都是误传。如今看到帮主亦如此,不能不使我信以为真了。”

金蜂又避开,道:

“只是他老婆偷我,不是我偷他老婆。”

无音掌见金蜂只是躲避,不还手,认为金蜂惧他威名。又一剑刺出。

一股带着极热的剑刺向了金蜂。

金蜂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浪向自己全身袭来,眉毛略皱,像风中的落叶似的又迅速避了开去。道:

“‘无音掌’毫不要脸,竟倚老卖老地耍起疯来。”

“我‘无音掌’可不是‘无形掌’,从不无故伤人,也不倚老卖老。”他的胡子在抖动,脸也有些变色,道。

——老人最忌别人说“倚老卖老”。

他的剑势一抖,月光下的秋天已有万朵桃花盛开。

盛开的万朵桃花,似乎在温柔的春风中向金蜂飘落。

——“无音掌”的掌风带动着“万朵桃花”的剑势。

“不要脸,不要脸,真的不要脸!”一尖利刺耳的声音向无音掌划来。

——无形掌来了!

一双紫色的肉掌在长长的衣袖中向无音掌划来。

带着尖利刺耳的语音向无音掌划来。

“竟把不要脸的本事转给别人。我岂能饶你。”

“哈哈……原来是无形掌!黄竹帮真的已处在崩溃的边缘了。”看到无形掌的到来,无音掌认为是金蜂所邀,故道。

他的话说完。

人也完了!

无音掌的咽喉已被割断,衣服上、受上、苍白的发须上都是血,他身旁还有三寸长的刀。

他是被无形掌杀的。

——无形掌飞刀无形。

江湖上早有传言:“双无相见,必无一无!”

无音掌没了!

无形掌得意地去拾地上的刀。

早已气的全身发抖的金蜂左掌一挥,一股狂风带着落叶沙石卷向了无形掌:

“乱杀无辜,我岂能饶你!”

——掌风也卷着对方的飞刀刺向了主人。

无形掌听到金蜂的断吓,一惊,眯眼注视着沙石。

他看到了飞刀!跃起。

慢了。他慢了!

飞刀已到。

飞刀镶入他的左膝。

他身子一歪倒下。狂风已过。

“堂堂大名鼎鼎的无形掌竟伤在别人的无形掌下不觉得愧对‘无形掌’这三个字吗?”

无形掌脸羞的桃红。没出声。

“暗器伤人,算什么英雄!”人到声到。

声到掌到。

——有形掌来了!

——“无形”、“有形”不离形影。

有行掌的一双白色的毒掌向金蜂打来。

金蜂镇定自如,随着有形掌的掌形起落,并时而打出几招“无形掌”。

落叶在他们的掌风中飘舞。

在他们的掌风中飘舞的还有无形掌的呻吟声。飞刀还在他的左膝上插着。他不敢拔。

——刀一拔下,穴道即毁。人也残废。

他的呻吟不仅因为痛。他在呼唤着一个人。

——形影。名医形影。

——“无形”、“有形”、不离“形影”。

形影一定能来。

形影来了。无形掌没看见。

打斗中的金蜂和有形掌都没看到了。

树影中,有个影子。

——形影恋影子。

树影中的形影在看金蜂和有形掌的打斗。

金蜂不但看到了形影,也看到了他影子中的人。

——不离!

“不离”不离“形影”。

——“有形”“无形”“不离”“形影”。

打斗中的金蜂眉头略皱。

他有些惧怕这四个人吗?

他惧怕的是不离。

——不离也得离!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

见到魔鬼索命,鬼妻要魂,布施布施性命,黑白无常变化无常。

他见到魔鬼命没被索去。

见到鬼妻魂仍在体内。

见到布施布施了布施的性命。

他没见到“黑白无常”,黑白无常既不是魔鬼、鬼妻,也不是布施。

他俩杀人,也护人。

杀,杀死作恶的人;护,行善仗义的人!

这些他都知道,更明白!

他明白,见到不离的人,即便有黑白无常在,命也得被索去,魂亦得离体,性命更应布施出。

因为他是“不离”!

形影知道不离常在他的影子中,他却从未见过不离。

金蜂眉头略皱,左手打出一掌,右手的剑已出鞘。

橘黄剑出鞘夺命。

他没夺有形掌的命。

只砍掉了他的手。

他并没要有形掌的手,有形掌的手带着未尽的余力向形影和不离打去。

形影不仅是名医,还是位高手。

他挥手打向有形掌的手掌。

不离也挥掌打向有形掌的手掌。

——不离形影!你动我亦动。

有形掌的双掌成了暗器,又增大一股力,急速地向回射来。

回射的双掌并没向金蜂打来。而是分别打向有形掌和无形掌。

双掌被削的有形掌和飞刀所伤的无形掌,两人的双脑同时碎裂。

无形掌打出飞掌,人也向金蜂打来。

不离的人也打向金蜂。

两个人,两柄剑,以同一剑式、不同方向一起攻向金蜂。

一个不离金蜂都有些难以抵挡,更何况又有一个形影。

又有一个以相同剑式刺向不同部位的形影。

他的橘黄剑挥出,身子一转,“画地为牢”,一道黄光围住了周身上下。

围住了周身上下的黄光,削断了形影的剑。

接着削断了形影的人。

不离没有断。

不离的剑在手,人也活着。

活着的不离就像失去躯体的影子。在惨淡的月光下愈加显得惨淡孤独了。

不离的手里有剑?

当然有。

有剑,不是古剑、也不是名剑,是柄好剑、百炼精钢铸就的好剑。一柄好剑是不是能成为古剑、好剑,通常要看用它的是什么人?剑能得其主、剑胜,得其名剑不能得其主、剑执、剑毁、剑沉。既不能留名于千古,亦不能报其身。

金蜂的剑是这样!

不离也希望他的剑是这样!

金蜂的剑已是名剑。

不离的剑也渴望留名千古。

他的剑再次刺出。

不离的剑刺出。

软绵绵地刺出。像一枚羽毛在温柔的春风中飘荡一样,自由自在地飘向了金蜂。

金蜂知道这一式剑的厉害。

——绵绵流水!

流水虽然轻若飘纱,却能穿透坚硬的岩石。

金蜂忙舞剑护身。

晚了!

他出手晚了一步。

不离的剑已改刺为削。

削出的剑不是一柄、也不是十柄。

而是千柄、万柄!

像狂风骤雨,顷刻间金蜂的人已不在了。

金蜂的尸体也不在了。

地上只有一滩人形的肉泥。

——骤雨淋到身上,有几处衣服能保持不湿呢!

从不离出现到金蜂魂魄离去,他都一声没出。

他把剑慢慢举起,像看无价之宝似的,眯着眼睛看着。

看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又缓缓地插入鞘中。看了看地上的无形掌、无音掌、形影和金蜂的尸体或肉泥,脸上露出笑意。

又仰脸看着天上的寒星和残月,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

笑声在深夜中回荡。

就像有无数厉鬼在狂笑,在啼哭。

他的笑声刚落,又有一声音响起。

响起了一声干脆、利索的读书声:

“蟹六跪而二螯,非蛇蟮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燥也!”

声音刚发出时还在百丈之外,“燥也”落音时,人也落地。

没有一点风声,人已到不离的眼前。

月光下不离也已看明来者。

长衫,右手持扇,左手拿书。一个儒生,可能刚中秀才的儒生。

“不离、不离、不离也得离。不是好兆头。”

“见到不离当然不是好兆头。”不离冷冷地道。

“兆头好不好,自有天知道。”秀才顺口打偈道。

“天地原为一,不离也得离。”不离也打偈道。

“既然天地都能离,为何还不让我头离我体?”秀才问。

“不离、不离、说离就离。”不离剑光一闪,像网一样裹住了秀才,嘴里喊道:“离!”

血光飞溅,人倒地。

倒在地上的不是秀才。秀才还站在那里,专心地看书。

倒下的是不离。

不离的人头离他身体而去。

2007年6月28日酉时 于天娇乐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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