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山,飞翔
这是一座会飞的山。我盘旋而上,如鹰在天空里
春天在远远的靖州平原。油菜花金黄色的涛声
撞上飞山,溅起漫山的野花。野花,野着性子
在细叶间,模仿虫鸣。在飞山,练习飞翔
午后,光的碎片也在飞翔。碎片划开白云洞
飞奔而下的细流,是洞的硬伤,也是飞瀑的硬伤
是春天的硬伤,也是我的硬伤。怎么我就
突然地想起了母亲。孤零零地躺在,千山之外的
油菜花丛里。母亲三十出头就离开了我们
正是金黄色的年龄,和油菜花一样
油菜花一样的母亲,每年都要种大片的油菜
她喜欢那金子一般的颜色,更喜欢蜜蜂的飞翔
她常常把锄头搁在田间地头。出神地想象飞翔的
姿势。先是蜜蜂的,然后是她自己的,再就是她的
儿女们的。她眼里的飞翔也是金黄色的,她眼里的
儿女也是金黄色的,她的整个世界都裹着金黄色
然后,她去了一个金黄色的天国。用她金黄色的
翅膀,完成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飞翔。想到这里
我已盘旋到飞山的顶上。平原和油菜花离我太远了
只有天国里的母亲离我最近,只有飞翔离我最近
【】我的未婚妻长得象哲学
精神病医院住着很多超常的思想。有时,晒在春天的向阳坡上
我的未婚妻长得象哲学,阳光照在她白晰的脸上,哲学闪着真理的光
她对我说,她不需要心理治疗,心理医生是她哲学观点的对立面
她说,她只要我,只要我的诗歌。诗歌能让她的哲学丰盈而妖娆
一次,我在梦游的路上,遇到了她。她自问自答地对我说:
“城里面车来车往,人来人往。他们有没有方向?——他们都在逃离信仰。”
她还说:“梦游是在寻找丢失的呓语,植物的青涩和花朵的芬芳。”
于是,诗歌与哲学就撞出了火花。我就天天陪着她在张扬的山坡上晒太阳
有时,我们也会交流东方与西方,《论语》与《圣经》。每到激动的时候
她总是会咳出一树的梨花来。每片花瓣都吸附着中药和西药味道的哲学命题
有时,也会遇到下雨的时候。山头离天是那么的近。她就问我:
“你相信,上帝真的死了吗?——如果上帝还活着,我们离他最近。”
【】席水而居的他们
此时,席水而居的他们会在做什么呢?
气温突然就降了十五度。山上的风呀
雨呀,雷声呀,肯定很大。那些杉木架上
用透明的农膜包裹着的鼾声一定冻得直哭
前些日子。我上山,阳光真的很好
好多好多野花也开得正艳。这些从侗乡来的
乡亲,碗里的白米饭白灿灿的。几根零星的
萝卜丝,尽管没泛出油光,却爬满了阳光
他们一个个脸如炭色,和被他们烧光的山头
一个模样。他们是包工头从大老远包来的造林工
一位大爷哼着侗歌搬着杉木,整修他们用农膜
搭建的家园。他相信包工头手上的碎银
敲一敲,会有鸟语那么清脆,侗歌那么抒情
他还请我进去坐坐。幽默地对我说:农膜是透明的
每天晚上,可以看月亮和星星,可以听山上的
虫鸣,和水库里爬上来的风声。象看电视连续剧
可是,今晚的剧情变得太快了。天气,冷得象
包工头那张脸。三千亩荒山,百十号人的春天
还会有多少这样的剧情转换?惊雷再次响起
而我的祝福枕在城市的窗前,被什么濡湿
【】坐在地板上唱歌的女人
我第一次见过一个女孩,不,是一个女人,或者叫少妇
会坐在卡拉ok厅的地板上唱歌。一个长头发的小男孩
唱歌很投入,先是拳握胸,后是脚跪地,然后就匍匐了下去
这个女人,象一只蝴蝶歇在他旁边。翅羽不断地扇动着,和少年互动
我也想像她一样率真一回,可我做不到。真的。
我在大院子里戴惯了面具。和跳傩戏的艺人,在民族风情园一样
抽烟、吃饭、嗑葵花子,都没有脱面具的意识。可我真的渴望
有那么一次,认真地梳理一下自己的羽毛,如果我是一只院子里的鸟
如果我是一只院子里的鸟,这样的想法很大胆。就像我眼里的
这个女人在卡拉ok厅地板上唱歌一样大胆。鸟总是要飞翔的,千万
不能对院子里的人说:“如果我是一只院子里的鸟。”你可以告诉他
你从来就不是鸟类,你的天空只有三厘米高。或者直接说,你就是一只
甲壳虫。有半年冬眠,还有半年也爬不完池塘的一点点边缘。可说归说
感动归感动。那样一位白鹭一样的女人,如坐在池塘边,或阡陌里
即使我的面孔如铁桶,也会抖落一地的黄锈,伸长叽叽咕咕鸣叫的脖子
又把自己当作鸟了。并没有想飞的邪念。只想叫一声,简单、干净而纯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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