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出生在一个算不得偏僻的小山村。
玉娘很小的时候,玉娘的爹就去世了。和所有的农村家庭一样,玉娘的家原本也是靠着玉娘的爹支撑,加上玉娘的身体并不是很好,爹死后,家里的生计就开始有些艰难。好在玉娘有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哥哥,玉娘的哥哥很是有着些出息,一直读到高中毕了业。那个时候,他们乡上都很难得出一个高中生,玉娘的哥哥高中毕了业,就被乡上的中学相中,在初中教了书。
玉娘长大一些,嫁到了一个偏僻的更小的山村。
玉娘的丈夫是哥哥的同事,也是读书读到高中毕了业,被乡上的中学相中,在初中教了书。玉娘的哥哥此时早已经成了家,这个和他年龄相仿、因为家住得过于偏僻的同事一直没有问到媳妇。玉娘长大一些以后,玉娘的嫂子对玉娘的婚事很上心,总怕耽搁了玉娘的青春。说是那样对不起玉娘死去的爹。玉娘的哥哥听多了,便觉着这话颇有些道理,急忙忙的为玉娘订了婚,将玉娘嫁了过去,好在死去的爹面前有个交代。
玉娘出嫁以后,玉娘的家开始称为自己的家,而不再是哥哥的家。虽然地方显得偏僻了些,玉娘并不在意。只是玉娘的男人在学堂教书,要一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并不能将家里的力气活安顿好。他们的家在一个又高又陡的坡上,倘若是空着手,走这个坡要走将近半个钟点,而他们挑水、种地、所有的生计都要从坡下担回家,卖粮、卖菜,所有的生活也都要从坡上送下去。玉娘的男人常常不在家,玉娘也觉得男人是读书人,并不擅长力气活计,这些事情就总是自己做起来。
玉娘的男人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媳妇满心的满意,家里的大事小情,总是言听计从,不肯有一丝为拗。所以,总得说来,玉娘的日子虽然过得劳累,心情却极好。玉娘出嫁的头两年,整个的人出落的丰满,甚至都有些称得上漂亮。
成家的第三个年头,玉娘做了娘。先是有了儿子,后来又陆陆续续有了女子,有了第二个儿子,有了第二个女子。玉娘的男人还是常常住在学堂,一个星期回一次家。玉娘就一个人带着四个娃子,侍弄着家里的庄稼,忙乎着屋里的琐碎。渐渐的,玉娘的身体支撑不住,有了关节炎,还有一些旁的小毛小病。
四个娃子都还算出息,玉娘强撑着养育到的娃子,都念了大学堂,后来都留在了县城有了工作,都要算得上是国家干部。玉娘松了一口气。没有想,玉娘原本全凭着憋着这么一口气,才没有垮,这么一松劲,反而支撑不得了。玉娘被风湿的关节炎摆弄到直不起身,她的眼也开始模糊,看东西不清晰了。
这个时候,玉娘的男人已经退休,对玉娘照顾的格外细致。哪里知道,一向并不见病痛的男人,在一个晚上睡着了,第二天就没有醒来,将玉娘留给四个子女,自己不言不语就走了。
玉娘的儿子和女子将爹安葬以后,商量着娘今后的生活。娘如今的身体不好,当然不可以独自留在如此偏僻,不方便的小山村生活。于是,就将玉娘接了进城。
玉娘临进城的时候,在村子里很是觉得荣耀。一来为自己儿子女子的出息,二来为自己儿子女子的孝顺。虽然玉娘对城市生活完全陌生,想着是和自己的娃子在一起过,也便不是什么事。觉着荣耀的玉娘,显耀的随着儿子和女子进了城。
进了城的玉娘并没有能够和自己的儿子女子一同生活。儿子在离四个娃子几乎相等距离的地儿,给玉娘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房子里简单的摆了一张床,摆了一张桌,摆了几把椅,甚至没有摆副柜。玉娘住进去以后,每天吃得饭由她的四个儿子和女子轮流送过来,一个人一天。有时候,或许是算计错了,就断一天的顿。第二天,见了儿子或者是女子,玉娘却又不忍心提起,怕得是娃子们因为自己生了矛盾,伤了和气。
玉娘最想见到的是自己的孙子和外孙子。孙子和外孙子难得上那个小屋子一趟。来一次也总是匆匆忙忙,玉娘用力的睁着自己不好使的眼睛,来不及看清楚,说一句话,他们便又走了。玉娘想得厉害的时候,就独自回忆自己的儿子和女子,玉娘的直觉,她的孙子和外孙子,和她的儿子和女子一样,都会有出息。
冬天到了,天气渐渐的冷起来。玉娘在小屋子里坐不住,要靠在外面活动活动才抵挡得住寒气。一天,独自在外面溜达的玉娘,远远的看见似乎是自己的孙子也在溜达,就兴奋的走过去。孙子远远的看见玉娘,不屑的瘪了瘪嘴,快快的走开了。
玉娘一个人,站在寒冷的风里,发呆。
后来,玉娘再见了这般情形,渐渐的不再发呆。不单单是见了孙子和外孙子,玉娘渐渐明白,即使是见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子,玉娘也不会迎上去。玉娘是她的儿子和女子的娘,她的儿子和女子大约都是不曾和旁的人提起过。玉娘想或许是一个这样的娘让娃子们在人前脸短,自己便也努力的做到不使娃子们为难,尽量不出门。
春节就要来临了。玉娘的儿子和女子齐齐的聚在给玉娘租来的小屋,为玉娘大年节的吃饭问题颇伤脑筋。春节是个大节日,儿子和女子都忙,都有岳父岳母、公公婆婆要探望,都有朋友同事要问候,难得的休息就天,还得放松放松,玉娘的吃饭问题,于是终于成了大问题。
玉娘默默的听着儿子和女子上尽脑筋也安排不好的问题。临了,自己想出了法子。玉娘说,天气冷了,饭并不容易坏。赶春节到了,一次多送些过来,自己就可以过了节。等节过完,娃子们不是太忙了,再来,也就好。
玉娘的儿子和女子都觉着这个是个好主意。齐齐的应了去,果然齐齐的都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春节的饭和平日的果然不同,好些东西是玉娘见也不曾见过的。
给玉娘留下足够的饭,玉娘的儿子和女子放心的过节了。等到过到元宵节,玉娘的儿子和女子齐齐的聚在玉娘最大的儿子家里,元宵煮熟,娃子们齐齐的想起玉娘来,这个时候,怕是该再送些饭过去了。娃子们带着煮好的元宵,齐齐的站在玉娘住着的小屋。
准备春节享用的,玉娘并不曾见识过的饭,还一些不见少的摆在小屋。整个的春节,玉娘都没有吃东西,到最后没有力气的时候,就躺在那张床上,安安静静的,没有了声息。
玉娘的儿子和女子们,手里端着的元宵,滚圆滚圆的冒着热气,玉娘躺在床上,孤孤单单的冷了身子―――
本文已被编辑[仅有余温]于2007-8-15 23:30:07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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