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女人已经爱得筋疲力尽了。彼此都已明了回不到从前。

可是男人一再纠缠，看到爱情的余烬还冒着烟，就好似溺水的人看到水面的稻草。

从14岁开始，他们似乎就明白，他们是注定要彼此纠缠的藤蔓，得不到救赎。

他们的爱情似也曾开过绚烂的花朵。然后，渐渐凋零，最后任人践踏。

男人对他所有的亲朋好友说：“是她爱上了别的男人，所以要求分手。”

女人亦不辩解。

无须辩解。清醒的人自能看清现象背后的本质。生活着，就注定被一些人误解，被一些人贬低，被一些人怜悯，也被一些人理解。

能看清本质的人，纷纷劝慰女人，不必太过在意。女人只是微笑。她的心里明白，男人并非有意要冤枉或贬低她。只是男人不敢说出，分手是因为他自己难以戒毒，害怕辛劳，不愿工作，没有收入，无脸面对女人，承担不起爱情。

真相永远都带着强大的杀伤力。女人心疼他，所以不愿揭穿。然而，那种内心的悲凉和绝望，却如潮水般将女人吞没。女人感到窒息。

如果男人不再爱她，她或许就不会如此绝望。

可是男人却一再对她说：“我虽然自私，虽然虚伪，虽然什么也没有为你做，但是，我是爱你的。”

女人厌恶他这样的语言。

都是自私的人，都想按照自己期望的路径走下去。不想再被牵绊。

分手之后，常常出现这样的对话。

“你毁了我一生。”

“我有那么坏吗？大不了，你去找个好的，我做你情人好了。那样，我就没有压力了。也不用戒毒，工作。”

“你做我情人还不够资格。”

“那我们像以前一样，做好朋友吧。”

“你就是不敢承担责任。”

“我是不敢承担，可是你有必要这么恨我吗？我只不过做不到当初答应你的罢了。”

“那你就别答应啊。”

“你他妈什么态度？”

“你他妈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

“我求你，让我忘记被你抛弃，忘记被你歪曲事实，忘记被你一再欺骗，忘记自己曾是你的女人。我求你。”

“不可能的。我一辈子都会缠着你，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好朋友。”

“你他妈怎么不去死？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放过我？你说啊！”

“你死了，我也陪你死。”

这样的对话，夹带着诅咒，辱骂，粗鲁，哀求，只是一再地想用最极端的方法告诉自己，不能再被他欺骗。要甩开那些阴影，走到阳光下去。要放弃对他的爱，微笑着生活下去。

可是男人并不了解。男人自己生活在那种下水道般的阴暗生活里，却也一味要拖着女人一起面对。

明明是他要离开她的。

明明是他要辜负她的。

明明是他毁灭了她所有关于爱情和奇迹这些美好词语的信仰的。

明明是……

可是现在，虚弱无力，甚至一心想以死解脱的人，被纠缠得如溺水且被水草缠住了双足的人，被大堆大堆的人戳着脊梁骨骂着“贱货”“负心”的人，却成了她。

女人站在惨白的灯光下，只能看到眼前黑色的漩涡，还有粘稠的血液的颜色。

女人只不过还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孩子，而已。

她忽然忆起，独在异乡，读大一时，课余时间去做入户问卷调查的兼职，某一次，孤身前往，被比自己高出一头的17岁男孩拉入家中，几乎被其强j*的事情。夺门而逃，披头散发之时，第一个拨通的就是男人的电话。男人听着女人哭泣的声音，说出来的竟然是：“你去报警啊！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女人当然知道报警。可是女人以为，他会说：“你等着，我马上过来。那小子不想活了。”

女人以为，他最起码会说：“你先别哭，等我过来，我们去报警。”

可是男人只是说：“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女人要的，只不过是自己心爱的男人能以最体贴的方式，陪在自己身边。甚至于，连陪伴都可以省略，只要男人像平时一样骂几句粗话，表达他的愤怒，也就好了。至少可以证明，他是在乎女人的。至少可以证明，他是气愤的。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

此后的很多个日子，女人一个人走在前往警局和检察院的路上。没有男人的陪伴。也不敢告诉家人，怕家人担心。然后明白，原来，独在异乡，很多事情都是要独自用力的。哪怕是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关键时刻，都可能对自己不闻不问。

而如今，他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你死了，我也陪你死。”

这句话，被无数港台或韩国爱情片重复。而在女人看来，只不过是万分滑稽的台词。多少人为之感动过，可是谁也没有女人此刻这般清醒。女人清醒地知道，电视剧永远都不是生活。

女人在诅咒，她渴望的生活已经被男人摧毁得满目疮痍。

深夜的时候，女人睁着眼睛。看着包裹着她的重重黑暗，一遍一遍地重复：“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可以放过我？”

泪水无声无息地漫延开来……

-全文完-